“那其余皇子呢?”高纯又问。
原本受众人看好的皇子已经是庸俗无能,更别说其他不知名的,他们甚至没有接受过任何与朝政事相关的教育。高峻沉默了片刻,应道:“无能。”
“梁王呢?宗室诸亲呢?”高纯进一步问道。
宗室权力已经被架空,任何一个王爷出来都不能服众,到时候又是一片腥风血雨。高峻的眸光渐渐凝重,他敛住了呼吸,并没有回答高纯的话。
如此反应也在高纯的意料之中,高纯轻哈了一声,问道:“如果是萧毅呢?苏缮亦或是定国公你呢?”
这话一出,高峻的额上已经惊出了冷汗。他自己没有谋逆的想法,但是萧家和苏家呢?天子已经怀疑到他的头上了?深深地望了高纯一眼,他拱手道:“臣子当守本分,不该有非分之想!”
高纯点了点头,又淡淡地陈述道:“既然他们都不行,为什么不能是我?比才能和魄力,我哪点不如殷纯熙一行人?若说我是女子,父亲之前不也为了二姐求爵位吗?想来父亲也是不反对此事的吧?”
这一声“父亲”,高峻可承受不起。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是惶恐。此事与洛神爵位之事有何关联?岂可相提并论?他只是怕女儿日后无依无靠罢了!而女子为帝,可是天下大事!
高纯明白高峻的想法,她轻呵一声:“走到这步我已经无法收手,一旦放弃就是死。我相信定国公你没有野心,但是萧毅呢?”见高峻沉默不语,她将人扶起来,深深一揖,她道:“请定国公助我!”
南军属于高峻派系,自然禁宫中会有不少他的人。若是为了救出天子,他可奋力一搏,但是出于种种,他没有动手。对于此,高纯无疑是感激的。
对上了高纯灼灼的目光,高峻陷入了怔愣中。当初养在高家的她,就像所有的贵族小姐,冷淡疏离而又不失礼数,他很少见到高纯眼中的热情,或许也只有他没有瞧见。长叹了一口气,高峻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颤声道:“老臣明白了!”
高纯郑重一拜:“多谢定国公。”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抱歉。”
她最终还是让定国公失望了。
高峻平生重情重义。
而她却要一一毁去。
在兵权移交萧靖之后,高洛川便已经回府了。而苏明远则是继续留在驻扎的营地里。
听说高峻从宫中回来,高家的兄妹两人各怀心思,可都跑到了门口去迎接。
高峻本来就心情不悦,见到这两个不省心的,更是一肚子气!
“父亲,你见到公主了吗?我看秦王他们都是无用之人,还不如纯儿呢!”高洛川抢先说道。在军营中九死一生确实是磨砺了性子,可一提到高纯,便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热。
“滚开!”高峻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他一脚提向了高洛川,骂道,“去照顾你弟弟!”
“什么弟弟?我没有弟弟!”高洛川避开了高峻的袭击,冷笑了一声,一脸漠然。
“给我滚!”高峻听了他这话更是面色发黑。恶狠狠地瞪了高洛川一眼,他转向沉声不语的高洛神,揉了揉眉心道,“你跟我到书房里来!”
高洛神正有此意。
就算高洛川已经改过自新,但她仍旧不愿意信任高洛川,两人的关系只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宫中,高峻一离开,高纯便慢悠悠地前往天子寝殿。
天演帝的面色比前几日好上一些,可仍旧没有下床行动的能力。惨白的面上一脸阴郁,瞪着高纯时,一副凶狠毒辣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皇。”高纯面上噙着一抹淡笑。
“你、你——”天演帝气得浑身发抖,他大骂道,“纯熙是你的兄弟!你为何这般残忍冷血?”
高纯轻笑了一声应道:“可是太子不也是您亲儿子么?不也是他们亲兄弟么?当初为何你们可以下手?孩儿不是向父皇学习吗?”
天演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他后悔了!他就该让这个女儿一直养在高家!他的愧疚,他的弥补,最后换来了什么呢?
“父皇,孩儿难道不是您的血脉吗?皇位落在殷纯熙他们手中,与落在孩儿手中有什么区别?”高纯走近天演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神情略有些复杂,她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是秦王他们逼宫要父皇您的命!孩儿虽然替换了宫中的近侍,那不过是为了您着想。若是身边人都可以亲近,父皇您为何会中毒?现在觊觎着皇位的人总不少,落在孩儿手中,总比江山改姓好,不是么?”
天演帝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能自主让他犹为暴躁。理智被怒火侵蚀,听了高纯的话,他似是缓和了一些,他道:“你以为你能驾驭群臣么?”
高纯眉头一拧,面上泛过了一丝杀气,她的眸光炯亮,她大声道:“不听话的臣子留着做什么?如今朝堂上大部分是士族子弟,他们不知忧患,只懂享乐,仕进之道被废物把持着,送进来的贤良只是亲信。所有的远州士子,都只把郡守当父母恩师,为他们守三年丧,不知天下有君!这难道是父皇您愿意见到的么?不是您一直想要改变的现状么?”
天演帝一怔,竟然被高纯的三言两语挑起了过往的雄心壮志。豪强占有田地,农户依附他们而生。他不是一直在限制世族豪强的权力么?可是几个皇子没有人能继承他的意志。神情由黯然颓唐渐渐变得激愤,天演帝抬头看着高纯,问道:“你需要朕做什么?”
高纯一拱手,敬声道:“孩儿要名正言顺。”
次日,天演帝急召梁王、定国公、齐国公以及尚书台诸重臣入宫议事,直到黄昏时刻,才见他们从宫中离开。脚步匆匆,神情各异。
青天苍茫,残阳如血。京中风云诡谲,人人各怀心思,或彻夜难安。
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