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在李韫奕准备去告知他人之时,他与中途离了席的屈夜梁撞了个正着。
见到屈夜梁的李韫奕怒火中烧,两人即刻间便有了激烈的争吵,引了众人聚集于此。
奈何李终南仓皇奔出之时,深陷在深深的无能为力中,却是没能注意到那边的异状。
而在那边尚不知花园异变的几人,还焦急地围在李凝酥房外。在李终南的帮助之下,李凝酥的命是保住了,见爱妻无恙,姜恻这才勉强缓过劲儿来,哪知一口气还未呼完,就听闻了景椿死于非命一事。
这厢眼前一黑,喉咙泛起一阵腥甜,脑海中混乱一团的姜恻无心无力再做决断,只好报了官。所以昨夜除过李终南,剩下几人都作为嫌犯留于姜府上。
听完林晚照这番言论,李终南得知李韫奕还在府上某处,心下对屈李二人争吵之由十分在意,这厢便留晓舟珩与林晚照在此,自己前往一见。
待李终南走后,晓舟珩阴着脸走近林晚照身侧:“燮阳,在旁人面前,莫要多言,我尚有要事在身。”
“恕汀!冤枉!”林晚照向后几步与他错开了距,又是连连摆手,“方才我可是甚么都不曾说过。”
“这并非是玩笑话,若是坏了事,你我项上人头不保。”虽是逆着光,但还是能看得出晓舟珩泛着青白的面色。
“自然自然,我这种芝麻官怎敢耽误少丞大人的好事。”林晚照面上讪笑着,可惜眼底全无一丝笑意,“不过啊,恕汀……这些年过去了,你当真以为当初圣上选了你,是看中了你之才学,或是你这个绝艳余采的名号?”
晓舟珩听出了他几分言外之意,眼瞳微微收缩颤抖,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你甚么意思?”
“我甚么意思都没有。”林晚照道,“仅限字面,任君定夺。”
晓舟珩心下很不是滋味,自己何尝不曾怀疑过圣上此番做法,但高座之人心中如何想来,作为要一心尽忠的自己哪里敢有半分妄测?只是被林晚照这样提来,晓舟珩心下堵得慌,自己渐渐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晚照似乎看到了他所期许晓舟珩的此般堪惭,他又是笑笑,先行去了。
晓舟珩站在原地,任由自己身前身后的往事逝若滔滔流水,这厢他的心冷冷地醒着:他一直以来都想回避的事情,就这样被林晚照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前一任鸿胪寺少丞于的夜中暴毙真的是意外么?
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而且,还是尚不知用途,可有可无的棋子。
“恕汀,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李终南气喘吁吁的回了来,带给晓舟珩的则是李韫奕口中景椿乃屈夜梁所杀的这个结论。
晓舟珩听后有不免生了些许骇怪:“六少爷何来此言?单凭他出去一趟便认定屈公子是凶手,未免有些武断。”
“武断?我倒是觉得有理有据。”李终南眼中情绪不明,“恕汀有所不知,屈公子在未认得我六哥之前……亦是流寇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林晚照,字燮阳。
出自北宋宋祁的《玉楼春·风前欲劝春光住》:“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前一任鸿胪寺少丞于的夜中暴毙于第三十三章提到。
不好意思今天航班延误了,身体还有些不舒服,所以更新晚了些。
第65章
李韫奕记忆中首次被人抵着刀威胁,是十一年前从京城回金陵的路上。
李闫卿唤他回府唤得匆忙,又逢水患堤溃,江水泛滥,李韫奕的北地马车才走了半道就被霉浸蚀了个完全,这厢就被困在了路上,没得办法,他只好搭了沿途商队的车回金陵。
然后,才行了不到一日,商队就被劫了。
碍于汛期之苦,灾民流离,南地告饥,众穷赋重,遂从寇者,趁火打劫者日繁。
李韫奕虽是知晓近日流寇猖獗,却还是没能料得随着尖锐风声,那从眼前掠过的满天飞箭,划破了天幕与车帐,嵌入与自己同行之人的身体,直没入镞,没留一点在外。
连惨叫声都不待听得真切,随着马惊而颠倒了的马车,须臾间血腥之味就充满了李韫奕的鼻腔。
伴随着阵阵脚步与兵器相接之声,蜷缩在厢尾的李韫奕勉强爬了出来,在他眼前是与花营锦阵或谢馆秦楼全然不同的世间——马匹的已是被数箭射穿,远处的流寇们正在手刃还未毙命之人,五脏四肢翻飞,凄哀嚎叫与秽语污言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李韫奕除过身上的衣衫稍有破损外,并无大碍,连手上的扇子都还在。更幸运的是,由于自己所乘的马车落于队尾,这厢那几个流寇模样的人正贪婪地坐地分赃,似乎没能注意到树下阴影处的这条漏网之鱼。
李韫奕飞速一扫,四周俱是几抱围的大树,不仅是老干参天,还直接连峰叠嶂,若就这么顺着林子走出去,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寻不见自己。这样想来的李韫奕方要逃离此处,可还不待挪步,身前就被硬-物堵住了去路。
拦住李韫奕的,是一个比他矮了半头的少年,那少年一脸的桀骜不逊,着了贼人的衣裳,似乎已是了结了几人性命,紫色窄袖口之上沾染着五步溅血,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唯有张脸是集了艳极的造化,再配着丹青圣手蘸墨描上去的邪媚眉眼,让李韫奕那双桃花眸,少见地起了几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