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他自然没有迁怒雷浮潮。
虽则他没有,雷浮潮也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了,贴在他耳边轻轻回答:“意想不到的失败,未来或许还有不止一次,你掌握的筹码越多,越有尽快摆脱困境回到梦想地的希望。”
为这句话,萧凭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地坚持下来了——尽管也只能断断续续——至少这些人不像是娱记或观众,背过身议论的话大多送不进他耳朵里来。
起初他负责听话上课,雷浮潮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边旁听,把太阳镜捏在手里,刻意摆出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收到谁的眼神就回赠谁一记冷眼,久而久之,学校里的许多人默默地不再多看他了。
后来雷浮潮不时干脆靠在他身上睡觉,他稍微拿余光一瞥就能瞥见雷浮潮的黑眼圈,一动也不敢动,一堂大课下来整个肩膀或者两条大腿都是僵的。
不睡觉的时候雷浮潮的活动就五花八门了,有时是趴在桌子上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有时是给他写小纸条,笑眯眯地往他侧脸上贴——萧凭撕下来一看,上面要么写着“加油!”、要么写着“我饿了,想吃饼干。”有时甚至是把手从桌子底下钻上来,悄悄喂他吃跳跳糖。
事后萧凭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快一点点,争气一点点,在那个时候就结束颓丧,那就好了。
有一回他梦到过雷浮潮挨在他身侧睡着的场景,与现实所不同的是,那一回老师宣布下课,众人散去,四下宁静,他轻轻摇醒了雷浮潮,便笑着告诉雷浮潮:“雷哥,我什么都好了,明天我就能去接戏,不是说大话,不信我给你讲个笑话!惊不惊喜?”
醒来惟有怅然若失的份。
·
元旦前雷浮潮匆匆忙忙地赶回家,门一开,如他所料,家里只有萧凭一个人,醉得四仰八叉。
毕竟所有的朋友仍然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少人元旦需要回家陪伴父母。萧凭的朋友离开得七七八八了,雷浮潮的朋友中,有一半对萧凭没什么大感情,另一半也不例外地要回家或是加班,惟一一个乐意暂时放下手头事务照看萧凭的是燕白,可惜燕白最近被萧凭气得不肯出现了。
因为萧凭眼下变得有些自我怀疑,喜欢反复质问燕白:“你为什么管我?是看在雷哥的面子上吗?”
而且作为一个手底不止一两名艺人的经纪人,燕白也很忙很忙。雷浮潮尚且比他清闲一点。
这一天雷浮潮买了萧凭先前想吃的腊肠和一大瓶酸奶回家,便收获到了一地狼藉。
这次萧凭醉得摔碎东西了。
碎的是一个几年前他淘回来、每次搬家两人都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亲自带着走的花瓶;几个杯子;一个装有照片的相框;家里的所有碗碟……总而言之,满地玻璃瓷片。本来雷浮潮还以为萧凭会把他最喜欢的长耳朵狗杯子也摔坏,结果仔细一找,发现那对杯子被高高地藏在了大衣柜顶上。估计是清醒的萧凭在和自己作斗争。
这也说明,这么多东西大概不是一口气摔光的。
雷浮潮站在原地走了一会神,一时没脱外套没换鞋,单单是站在原地。不到一支烟的工夫,萧凭慢悠悠地在沙发上转醒了,似乎头疼得很要命,下意识先抬手扶了好半天脑袋,随后目光渐渐落在他身上完成聚焦,脸色才紧张起来。
“……雷浮潮。”萧凭不安地叫了他一声,看得出来神志依然有点不清醒,而且大部分时候,闯祸后萧凭还敢连名带姓地叫他,说明萧凭慌了。
雷浮潮没生气,只是在愣神,可萧凭显然是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蹿过来抱他,一开口话说得没头没尾。
萧凭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再给你买一只花瓶,我会送你花,我会送你不止一次,对不起。”
雷浮潮听得十分好笑,偏偏又笑不出来,只得低声说:“萧凭,我不生气。”
对此萧凭将信将疑,换了任何人在相同的处境下,没准都必然将信将疑,所以萧凭只管恳切地继续说:“我会拿影帝,以后我会照顾你,不再给你惹麻烦了,我会学会开车,我会振作的……我会再送你一只花瓶。”
这是真的慌了,委实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雷浮潮终究哑然失笑,勉强点了点头,耐心安慰他:“影帝是绝对没问题的,我比你年纪大,养老说不定真的要拜托你一二,我不要花瓶,我没生气,一朵花倒是可以。”
“九十九朵。”萧凭非常顽固地纠正他。
这个数字怪微妙的,不过当时雷浮潮没有心力多想。
雷浮潮仅仅是又点了一点头,拍拍他的脸应和:“好,九十九朵。九十九朵。”
第86章长番外
这是第五十四天雷浮潮失去联络,不肯回家了。
也是萧凭第五十四天滴酒未沾了,他不敢再醉哪怕半分钟。
现在单单是想到“酒”这个字,萧凭就能发自内心感到一阵恶心。但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不需要姗姗醒悟,在第一天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他马上就知道自己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了。
他曾经一早胆战心惊地在脑海中设想过雷浮潮终于放弃他的那一天,大概正是这样的。
雷浮潮为人很温柔,会把一切都留给他,自己离开,而不是赶他离开;雷浮潮一句重话也不会多讲,但会切断与他的联络,避免自己心软;起初的日子里,连雷浮潮的那些朋友也不清楚雷浮潮跑到哪里去了,即使清楚,也不会告诉他。正是这样的。
连续五十四天,萧凭只睡了一百个小时左右,精神却不可思议地清晰,亦或者是恍惚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