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待他最好的,除了雷浮潮,就是朱益。
包括五年前,雷浮潮走后,他的状态一度雪上加霜,只有朱益一直耐着性子陪在他身边,甚至在他最崩溃的那几天里,是一秒不落地伴着他的。
至少五年间,萧凭一直这么认为。
但这回重新抓到雷浮潮之后,他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了。
既然雷浮潮受了严重的伤,就要住院;等于说,在他眼也不眨地日日夜夜等着雷浮潮回家的那段时间里,雷浮潮正在住院,不可能回家。
并且参考雷浮潮曾经说过的话,受伤当晚,雷浮潮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所以雷浮潮认为他是知情的,认为他在知情的情况下,随后的数天时间里,完全对自己不闻不问,大概因此一气之下,后来也不肯联系他了。
问题的核心是:雷浮潮怎么会受伤?既然两人通了电话,他当时又为什么没有赶到?
萧凭不认为自己只因为喝醉了就能对“雷浮潮出事”这件事毫无反应,照理来说,他爬也会爬过去的。
当然也不认为雷浮潮是好好地走在路上,偶然摔了一跤,身体就忽然变成眼下这样了。
“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凭朝着朱益又催促了一遍。
朱益已经飞快地打好了一个腹稿。
“我和雷浮潮打了一架,我下了黑手。”朱益直言承认了。
然后如他所料,萧凭猛地脸色一沉,克制不住地捏扁了果汁盒,但没有立即爆发。
萧凭的脾气不怎么冲动,不搞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为免冤枉了他,萧凭是一定会听他把理由说完的。
谎话嘛,讲得半真半假才有人相信,他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过错交待出来,任谁也不会再觉得后头的话他是在撒谎了。
喝一口蔬菜汁润了润嗓子,朱益慢慢又说:“当时他想走,我怕你承受不了,就想把他拦下来,结果下手意外太重了,我承认,这是我的错。”
依然如他所料,光是看着萧凭的眼神,他就知道萧凭相信了一大半。
“谢谢你。”坐在他对面沉默了半天,萧凭低声说。
朱益略微安下了心,等着萧凭继续做出反应。
他非常了解萧凭,萧凭就是个兔子脾气,一旦信了,下一步的反应百分之百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独自去找雷浮潮解决问题,最多与他绝交了事。
但他只刚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便看见萧凭缓缓竖起两根手指,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去道歉,直到雷浮潮主动提出原谅为止,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他火气太大,有什么叫你玩命、倾家荡产的要求,我替你担着。”
等等,朱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和他想得不一样。
没给他反应下去的时间,萧凭扣下第二根手指,接着说:“或者你可以退出娱乐圈,未来放弃所有社会工作,我会给你办一个低保,安排专人保证你绝不会出现一时冲动而自杀成功的机会。你选哪一个?”
浴室方向的水声已经消失了,但梅先知还没有出来保护他。
朱益听得僵住了。
“如果我不选呢?”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妙,这个萧凭不太对劲,可他弄不清楚该怎么脱身了,只能试探着这么问上一句。
“也行。”萧凭点了点头,“你喜欢以牙还牙的?”
·
十分钟后,梅先知穿上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时,外头已经安安静静了。
萧凭正站在朱益边上,左手提着一只椅子,右手给附近的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下意识地往朱益身上看了一眼,没看见血,但朱益似乎已经根本爬不起来了,脸朝下趴在地上,嘴里直冒惨叫。
不止他注意到了惨叫声,萧凭也注意到了。
一挂断电话,萧凭就低头安慰朱益:“放心吧,雷哥的账归雷哥的账,既然我欠你人情,基础保命的医药费我会帮你付上,后面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说话的语气里的确有一两分愧疚,但这次朱益不敢再跟他卖任何人情了。
朱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后背和一只膝盖疼得要命,心里充满了萧凭下手不知道有没有轻重、他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瘫痪的恐惧感,连呻/吟都努力憋了回去,极力一个字也不吐。
萧凭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反应,便也不再管了。
“谢谢梅总,”萧凭转头客客气气地冲梅先知打了声招呼,“后续你处理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