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有暖灯次第亮起,那光渐次重叠,平坦的高台地面逐渐亮成湍湍的星湖,光影潺潺如梦,即使是不胜寒冷的高处也灭不去这脚下盏盏灯光。
一个人影站在光的尽头。那澄净如水的光从他侧脸滴落,被夜风拂乱的金发之间露出一双绯红眼瞳。
酷拉皮卡举着枪,双手稳如磐石,准星瞄准森德里克的头颅。燕隼在夜色之中盘旋,发出清脆高亢的鸣叫,轻盈地落在他的左肩,红宝石一般的双眸熠熠生光。
“森德里克·门奇先生。”他说,“请留步。”
机舱内发出愤怒的吼叫,毒贩们取出重炮扛在肩上,对准了身形纤瘦的金发向导。直升机无法在这样的地方悬停太久,狂风灌进机舱,酷拉皮卡甚至能看见里面有位女郎的长发翩翩飞舞。留给森德里克的时间不多。而伊尔迷没有动。他冷淡地看着酷拉皮卡,即使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仍旧若无其事。
“我们有新的证据,指控您进行地下人体与药品实验,安排博娜耶·霍奇特与安米库丝·布莱茨对塔进行渗透,进行非法的情报买卖,指示后者谋杀了前者。”酷拉皮卡说,“并安排了今夜这场大范围袭击。您认可我以上对您的指控吗?”
森德里克道:“是安米库丝那小丫头都说了?算了,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他这话等同于认可了他就是幕后主使了。酷拉皮卡举着枪,没有接话。
森德里克耸了耸肩:“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她说的那样。”
酷拉皮卡冷静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遗憾,您不被允许离开塔的监控范围。”
大毒枭侧过身看了他一眼。机舱里传来不耐烦的骂声,毒贩们都是跟着首领走南闯北黑白通吃的人,道德底线极低,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重炮扛在肩上,等首领一声令下就准备将炮弹糊在金发青年头上,将他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烟花:这些手上沾满血腥的家伙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样的戏码。
但森德里克没有要下令的意思,他点了根烟,咬着烟嘴含糊不清地说:“介意再接一单吗?”
这话显然不是对酷拉皮卡说的。
高台上风汹涌如潮水,褪去又升起,簌簌拂动杀手黑色的长发。星辰几乎要被这狂风朔月吹走,岌岌可危地寥寥挂在万里无云的夜幕,偶有一颗落进脚下的光影重重里,便碎成一段涟漪。
不过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那被割断的光影涟漪并非是星子真的落入了其间,而是一条黑影在其中蜿蜒漫行。
它蜷曲着攀爬上杀手的裤腿,缠绕膝盖蔓延向上,蛇头搭在主人的大腿内侧,蛇信一吐一吐,猩红的瞳孔闪着两点幽光。
“我接下来还有家事要处理,来不及杀他。”伊尔迷说。
“五分钟。”森德里克说。
伊尔迷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两秒,然后将手抬了起来。
“五千万。”他说。
“成交。”大毒枭不再废话,向前走去。一道子弹射出银白的弹框,朝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飞旋而去,半途被一颗钉子打落。
酷拉皮卡啧了一声,枪口马上毫不犹豫地对准伊尔迷开了三枪。左手无名指从腰腹处勾出一小把手枪,转了个枪花食指扣住扳机,连瞄准也不必,行云流水般朝向直升机又开了三枪。他的燕隼飞了起来,凶狠地朝杀手飞去,翅膀仿佛绞断云流的刀刃一般锋利。蝮蛇隐入黑暗,匍匐潜游,唯有两点猩红的蛇瞳若隐若现。
直升机被击中了螺旋桨一片桨叶,旋转有些滞缓,不过仍旧成功起飞。酷拉皮卡与伊尔迷缠斗这一分钟内,已经渐远的直升机内传来森德里克张狂的大笑。
伊尔迷偏头避开一颗子弹,后者削断了他几根长发。这个青年虽然是向导,不过战斗能力显然过硬,射击水准不必说,近身格斗也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余力用精神攻击试图击破他的精神屏障。
但对于揍敌客家长子来说仍然不够格。
他抓住一个空隙,顺着对方的破绽闪身出现在金发青年身后,手刀起落。
没能落下。
“你是不是觉得对付我特别容易?”酷拉皮卡笑了笑,他眼瞳是色泽明艳的红宝石,在金光之中恍如燃烧的火河,他手腕猛地一甩,那力气很大,将伊尔迷甩出了近身范围。
金发青年将打空了子弹的迷你手枪扔在地上,指间垂下细细的锁链。
伊尔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五分钟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和你打。”
酷拉皮卡挑眉:“要事在身?”
“有家事要处理。”伊尔迷承认,“比较紧急。”
酷拉皮卡笑了笑,“我要处理公务,也挺紧急的。”
“要杀了他吗?”伊尔迷指了指已经化成天空中渺小一个点的直升机。
这位杀手先生出人意料地坦率。
“从理论上来讲我的职务还包括逮捕你归案。潜入塔内部,放走塔的重案犯,你的罪名也足够上十次军事法庭了。揍敌客先生。”酷拉皮卡说。
“可你是个聪明人。”伊尔迷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你很强,但只有你一个抓不到我的。”
酷拉皮卡叹了口气,他手中的锁链在金光粼粼下微微反光。燕隼与蝮蛇都停止了对彼此的进攻,回到主人身侧虎视眈眈。酷拉皮卡道:“很遗憾,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是你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