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抱住衣服,笑着点头:“好,你快些回来。”
赵由晟和俞恩泰结伴离去,走前不忘将房门关上,并吩咐钱六在门外候着,以免陈郁有什么差遣。陈郁听着屋外人语声往林间去,他知道三溪先生总在山林间讲课,由晟的信里写过。
陈郁自己穿好衣服,从赵由晟的物品里找到一把梳子,他照镜梳发,编髻,没有墨玉的服侍,扎个发髻他还是能自己做到的。漱洗后,陈郁坐在床边等待赵由晟,等了好一会还是没回来,他开始在斋房里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他感兴趣的是赵由晟的物品,他看的书,他写的文章,他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他首饰盒里的发簪、发带。
他对赵由晟的物品为何会如此感兴趣,陈郁自个也没觉得不对劲。
在把赵由晟的东西几乎摸了个遍后,陈郁趴在床上,垫着薄被,翻看由晟的书卷,被子上有宫香的气息,阿剩的气息。听到身后房门被打开,陈郁回头一看,阿剩回来了。
“过来,去吃早饭。”
赵由晟唤走陈郁,带他出房门,前往餐室。
早课还没结束,餐室寂静,由晟让钱六去伙房端食物,陈郁昨夜听俞兄说伙房食物很难吃,直到食物摆上桌,陈郁才清楚真是如此。
餐具简陋,而盘中食物光是看着就让人没食欲,村野之夫烧的饭菜,对于锦衣玉食的人而言,实在难入口。其实食材都新鲜,不过是缺肉少油,做法不精致而已。
陈郁跟前一碗粥,他瞅了瞅桌上两碟小菜,两个丑陋的锅贴,筷子拿起又放下,赵由晟看他挑食,说他:“多少吃些,待会路上要饿。”
陈郁听话地捧起碗,小口喝粥,喝着喝着,眼角微红,他清楚由晟家的早饭很讲究,他家请的厨娘,在整个城西都是有名的.
这一年多来,阿剩天天吃的都是这种东西。
赵由晟淡定喝上两碗粥,吃下一个锅贴,他已然习惯书院的饮食。
等陈郁喝完粥,赵由晟把锅贴推给他,示意吃一个。陈郁拿起锅贴咬下一口,又冷又硬,赵由晟盯着他,他只好小口小口,慢吞吞吃完。
在书院并无别的精致食物,而喝一碗粥显然吃不饱,由晟怕他饿肚子。
两人离开餐室,由晟带着陈郁在书院里四处走走逛逛,没多久早课结束,学生返回书院,由晟嫌他们嘈杂,和陈郁回了斋房。
陈郁坐在镜台前,头发披散,赵由晟站在他身后,帮他梳理,扎髻,陈郁捧着镜子傻傻笑着。他自己扎的发髻已经松散,只能重新扎。往时都是由墨玉帮他扎发,陈郁自己并不擅长。
赵由晟只会最简单的发髻,尽量利索的给陈郁梳上一个,将发带系上。经由由晟手束出的发髻有些丑,只比陈郁自己弄的好上那么一点点。
“我送你去南溪。”
还没等陈郁在镜中仔细端详,人就被赵由晟拉起。
陈郁有点愕然,他没说几时回去,本是想再蹭住一晚的,他想应该是自己的出现影响由晟课业,而且三溪先生说不定不喜欢书院外头的人住在学生斋房里呢。
赵由晟不是独自一人送陈郁回去,他身边跟着钱六,而且他身上携剑。这柄剑是军剑,趁着剿寇胜利欢庆时机,士兵喝得醉醺醺,无心看守,由晟从县兵库里“顺”来的。
佩剑只是普通的短剑,其貌不扬,陈郁打量这柄剑,想起他在泉州城听吴杵说起一事,说是阿剩参与黛云山剿寇,而且还亲手杀了一名贼寇。陈郁当然不信,直到今日看见由晟腰间的佩剑,才想起这个传闻。
“阿剩,我听说你杀死一名贼寇,有这事吗?”陈郁摘下路边一根蛐蛐草,用双手搓着它,让它旋动起来。
“要是我真得杀人了,你害怕吗?”
赵由晟握住剑柄,神情平淡,他并不在乎自己手上沾血。
叶子飞动,陈郁松开双手,蛐蛐草随风飞去,他回头给了赵由晟一个笑容,他没说什么,但他的笑容表明他不害怕由晟。基于他对由晟的了解,他的阿剩才不会杀人。
便是这个笑容,让赵由晟握紧剑柄,他不在乎以后自己是否杀业过重,唯希望陈郁脸上能保有笑容,一生安逸。
由晟在黛云山曾手刃一名贼寇的事,赵父不让宣扬,反倒是吴杵这个大嘴巴给说出去了。
回去的路,陈郁话语多,赵由晟话很少,随着南溪靠近,陈郁不由放缓脚步。
陈郁不知道,其实他是可以在溪花书院多住几天的,三溪先生并不禁学生交友,只要交的不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从茶溪到南溪的路着实不远,等陈郁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陈家老宅前。
陈郁邀请赵由晟进去坐坐,赵由晟站在门口,仰头看视这座有些年头的大宅子,这个地方在他的记忆里占据一个重要位置。
前世,他最后一次抵达陈家老宅,见到的宅子比此时破败多了,那时陈郁已经很老,身上也有病,孑然一身,赵由晟便是在这里见到他最后一面。
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是个能让赵由晟在夜半醒来,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场景。
陈郁进门,回头唤:“阿剩?”
赵由晟回神,抬脚迈过陈家老宅大门的门槛,进入这座充满回忆的宅院。
住在陈家老宅的亲戚,早知道陈郁要来,做了接待的准备,但当发现另有位客人是知县的儿子,是位宗子,明显慌乱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