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病房外之后,贺与行拨通了任倾涵的电话,在对方接起来后,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迟太太,迟忘他说下半身没有知觉,我已经叫医生过来了,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病房中已经传出迟忘歇斯底里的怒吼:“你说什么?半身瘫痪?滚——滚——我不要你治!给我换医生!”
贺与行顾不得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冲回病房,和护士们一起按住情绪激动的迟忘。
“他手上的留置针已经被他弄掉了,不要让他的手再用力。”护士们见贺与行过来,一边最接近迟忘的位置让给了他,一边嘱咐道。
贺与行压住迟忘的手腕前,结结实实挨了迟忘几拳,却不敢闪躲,反而俯身将迟忘抱住,急促地低语道:“迟忘,冷静,冷静下来,现在具体情况还不能确诊,需要等你手术恢复好了,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所以,你冷静下来好吗?”
因为之前医生就直言不讳了迟忘瘫痪的可能,所以他们已经问过后续的治疗方式,贺与行将医生当时的话,复述给了迟忘听,可这并没有减轻迟忘的暴躁,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你已经知道了?你们都知道了我会瘫痪?你们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是吗?”迟忘声嘶力竭地问着贺与行,而贺与行除了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找不到别的办法。
“迟少爷,这种无法下定论的事,提早告诉你,只会影响到你伤势的恢复……”医生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无法下定论?我的双腿完全不能动了,还要什么定论?”迟忘此时就像一只刺猬,毫不留情地用刺扎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可能只是暂时性的,迟忘,你冷静下来,再这样下去伤口会裂开的。”贺与行的语调几近哀求,他想过迟忘要是瘫痪了,会是怎样的场景,但真的发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可能?”迟忘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贺与行,我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如果瘫痪我还不如去——”
“不准说这样的话!”贺与行低吼着打断了他,“不准你这样说!不管结果怎样,都还有改变的可能,我绝对不允许你就这样放弃你自己。”
迟忘更加激烈地反驳:“我不要变成这样的废物!”
迟忘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医生无法,只能趁着贺与行吸引了迟忘全部注意力的时候,给迟忘注射了镇静剂,让他重新陷入沉睡……
“医生……他……真的没有知觉了吗?”贺与行放开了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无力的迟忘,直起身,将最后的奢望寄托在了医生身上。
医生点了点头,“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他腰部以下确实已经失去了知觉,接下来你们需要好好疏导他,毕竟他这样的状态,完全不利于病情的康复。”
“除了双腿不能动,还有什么影响吗?”迟宴比迟东来和任倾涵还要先赶来,得知迟忘确诊半身瘫痪,他的反应要比贺与行冷静得多,大概要是连他也跟着手忙脚乱,就没有人能够冷静应对接下来迟忘崩溃的情绪了吧。
“排泄也会受到影响,小便可以像现在这样,继续插着导尿管,大便的话,只能定期灌肠了。”医生说到这里,为难地看了一眼迟宴和贺与行,“要让迟少爷接受这样的事,可能会很困难,但目前看来,只能这样,后期通过治疗,情况有改善的可能,以及我建议,最好为他安排一名心理医生。”
贺与行觉得心里更凉了——这岂止是“很困难”,迟忘一个因为麻药反应,在陌生的护士面前呕吐都无法接受的人,要让他接受自己不仅双腿无法动弹,不能行走、更不能开车,甚至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我知道了。”迟宴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迟忘应该不希望被外人知道这些事,所以暂时不用为他安排心理医生,我们作为家人会尽量开导他和陪伴他。”迟宴说完,转向贺与行,又继续说道:“这件事,对除了谈絮以外的人都保密,谈絮的话,过两天等迟忘的情况好一些,你就叫他过来,他有心理咨询师执照,又是迟忘最好的朋友,应该会对迟忘有帮助。”
“好。”贺与行应了一声。其实关于谈絮居然有心理咨询师执照这件事,他是有些吃惊的。或许当初谈絮是为了摆脱那些噩梦一样的回忆,才去学习心理咨询,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摆脱对迟宴的眷恋和怀念,那可真就应了那句“医者不能自医”。
迟宴交代完,迟东来和任倾涵也赶来了,看到迟忘昏睡在病床上,就已经猜到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
医生把该交代的话都交代过了,护士也重新为迟忘扎上了留置针,调好了液体,便退了出去。
“真的……那样了吗?”任倾涵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甚至不敢直接提到“瘫痪”二字。
“嗯。”迟宴点头。
任倾涵掩面哭泣出声,迟东来也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懊恼地抓着额前的头发,频频自责:“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他去学什么赛车……他要是不碰那东西就不会出事了……我那时怎么那么糊涂!”
贺与行站在一旁,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阴郁,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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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忘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和父母去参加宴会,一辆漂亮的红色跑车停在了他们车的旁边,他好奇地走过去,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摸了摸车头。
这时,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问道:“小朋友,你喜欢吗?”
迟忘严格的家教让他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事被抓包了,立马收回手,羞赧地低下脑袋,但他发现,车主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职责他,于是他又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软糯地答道:“喜欢。”
男人蹲下身,笑着摸了摸迟忘的头顶,“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开这样的车了。”
迟忘还来不及回话,任倾涵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小宝,你怎么不跟过来?”任倾涵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走过去,看到迟忘旁边的男人,疑惑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的,这个孩子欣赏我的车而已。”男人站起了身,对还没有他半人高的迟忘说道:“小朋友,再见了。”
“再见叔叔。”迟忘让任倾涵牵起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冲着男人挥了挥,走了两步,倏又回过头,问道:“叔叔,你的车叫什么啊?”
“法拉利。”男人答。
“本届代表法拉利出征F1的车手,是年仅十八岁的迟忘!居然才刚满十八岁,真是前途不可估量……不过他从十岁起,就活跃在世界卡丁车赛事中了,从以往的成绩来看,确实是非常优秀的车手……”电视、网络上,关于十八岁就取得F1超级驾照,能代表法拉利参战F1的迟忘的报道,从公布本届F1参赛车手名单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