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看了一眼舒别云,张口想要让迟易将人赶出去,但是忽然想到这个人是经过了周池和钟旋两位大人准许才能接近迟易的,这件事无论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管,所以他只好住了口,弓着腰退下,准备即刻就将此事报告给两位大人。
舒别云见着主管离开后,这座显得有些冰凉的宫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唯一能听到的,大概只有迟易翻动书页的声音。
纸张在银河系已经属于奢侈品,况且早就已经被电子屏幕给取代,纸制书籍已经成为一种观赏品,几乎没有人真正地去使用了,况且舒别云的原生家庭条件也一般,根本买不起这种东西,等他买的起的时候他也压根没考虑去买这种东西,所以这还是舒别云第一次真正听到书页的声音。
他有些好奇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但可惜自己那可怕的视力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桌子和人的轮廓。
迟易原本是想先处理完桌子上最后几件事务再去管他的事情,然而才低头写了几笔,就感受到不远处的小哑巴投射过来的强烈视线,他抬头一看,就正好看进他似乎雾蒙蒙的眼里,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和暗示,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勾人极了。
他头一回觉得,一个男人竟然也可以这样吗。
小哑巴见到自己也抬头看他了,才终于收敛了一点自己的行为,主动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迟易的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冷淡模样,低下头继续干手上的工作,期间发现舒别云又偷看了自己几眼,但是再没有被吸引注意力。
舒别云也在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清之后,便老老实实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了,毕竟现在自己人在屋檐下嘛。
他原以为自己恐怕至少也要再等几个小时,但没想到才十多分钟后,迟易就将案桌上的所有东西给处理完了,他放下了毛笔,身体惬意地往侧边一靠,不紧不慢地看向舒别云:“过来。”
语气风轻云淡,向在召唤一个微不足道的猫猫狗狗般,看似随意,却带着绝不容许意思反抗与拒绝的味道。
舒别云觉得现在的这个帝王,与刚才嘲笑他的那个,明明是一个人,却让他感受到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像是同类的气息。曾经他也做过这样的人,所以他知道,如果此时做出违背的举动,面临的可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惩罚而已。
所以聪明的他选择乖乖认怂。
他顺从地走到了迟易凳子边,期间迈着小心的步子,走得难免慢了些,但好歹没有再摔倒,期间座位上的人一言不发,舒别云抬起头来看过去,但依旧却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自己,没离开过一秒。
“再过来一点。”
他依言又走进了,却看到迟易用手拍了拍自己腿跟前:“到这儿来。”
于是舒别云又挪动了几步,等走到他跟前时,一只腿又是毫无预兆地没了一点力,身体一歪,中途按住了迟易的腿才免掉了倒在地上的惨剧。迟易也没有搭把手,就这么看着他,让他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他此时的动作是半蹲着,手上触摸着对方隔着布料的皮肤有些烫手,他正想要站起来赶紧摆脱这种尴尬,迟易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舒别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半蹲下了。
“就这样,”迟易俯视着他说道,“我不喜欢仰着头去看别人。”
现在这场景好像有些奇怪。舒别云一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边在脑子里想着。
原先他还想,自己好歹也算是登临过至高位置的男人,现在怎么说也不会露怯吧,但是事实证明他完全想错了。
或许有时候权利能够给人气势,这样带来的气势,在失去了权利,失去了优势地位后,气势也不复存在。
简单来说……他紧张了。
不久前在世界议会法庭,面对全世界的摄像头,以及所有人的审判,他没有任何紧张,甚至还能抽空嘲笑一下那些人,后来在数十万兆人观看的直播下,他也依然能够处之泰然,完全不知紧张为何物。
之后面临生存困境,他也只是有些被动的争取而已,实际上在他内心的深处想着,我至少努力过了,如果不成功,大不了就这么死了算了。
所以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面对一个原始社会的人这么紧张,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迟易单手撑着额头问道:“你真是个哑巴?莫不是装的吧?”说完他的眼神遂然凌厉,审视的目光能够看的人将自己一生中干的所有坏事给交代了。
可惜舒别云看不清,所以迟易完全就是“眉眼抛给瞎子看”了。
迟易见他只是略微紧张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在害怕之后,他眯了眯眼睛,坐直了身体,用怀疑的眼神瞅着舒别云,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舒别云的瞳孔好像并不是很聚焦,他抬手在舒别云面前晃了晃,舒别云回以困惑?
“你的眼睛?不太好?”
舒别云赶紧点了点头,觉得两个人有了一点交流之后,他紧张的感觉总算找到了可以缓解的地方。
迟易看着他摇了摇头,替他无奈地说道:“你说你,没有能说会道的技能,重活也干不了,眼神又不好,走路还五步一摔,那你有什么用?”
舒别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弱弱地看着迟易,抿了一下唇,露出了一个三分尴尬,七分讨好的笑容。
更像是在勾引了。
迟易用手指微不可查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腹,随即轮流敲打着自己的腿,他想了两秒:“这样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就跟在我身边干一些简单的伺候我的活,端茶送水之类的,你能做到吗?”
舒别云赶紧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能做到。
这时候守在门边的门童不乐意了,他探出头来指着自己委屈道:“陛下,他端茶送水了,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