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只在眨眼之间,他们又回到了那间洒满阳光的书房。窗外的泰晤士河依旧波光粼粼,如一条宝光璀璨的银河。林乔选择住在这里,或许是因为他和楚毓一起坐过的那张长椅,就在这栋建筑的河堤对岸。楚毓留下的东西太少,连记忆都很少,所以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怀念他。
而现在,之前还宁静怡人的风里,多了一些腐臭的气味。
喧哗声不停从街道上灌入房间里,甚至有小孩子尖锐的哭声。林乔叫来管家,询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说,有人说看到吞噬者出现在城外不远处。现在全城剩余的平民都在被疏散出城,只留下军队和四教廷的多元观测者。
吞噬者向来都是靠奇袭致胜,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根本来不及阻止。但是这一次,不仅先有风声被泄露出来,而且就算到了也迟迟不出手。
楚央在心中骂了句,“那个蠢货……”
很显然,是另一个楚央故意放出风声,让他们有时间将平民疏散。
林奇一听立刻就夺门而出,冲到大街上。然而被追上来的吞噬者楚央一把扯住,拉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你现在去找他,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我可以投降。”林奇低声说,“我可以束手就擒。”
“那样你只会死!!!你这个白痴!!!”吞噬者楚央突然大声地怒吼出来。
自从见了面,林奇还没见过这个楚央表露出如此鲜活而激动的情绪,也不禁一怔。
他不知道,吞噬者楚央的林奇也是这样死去的。
一起卧底,然后被发现,被陷害,在楚央面前被割喉,血……到处都是血……
“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楚央恶狠狠地揪住林奇的衣领,咬牙切齿一般说道,“如果你死了,你的楚央也会变成我这样的怪物,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林奇微微睁大双眼,心口猛然一阵尖锐的痛楚。
吞噬者楚央说这话时的表情,那自厌到恨不得永远消失的表情,如一根尖锐的荆棘,扎进他的心里。
“只要林奇死了,楚央也就跟着死了。就算肉体活着,也已经死了。”楚央重复着楚毓对林乔说过的话,“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包括他的好友,他甚至试过自杀,如果他知道他却因此害死了自己的爷爷呢?他会怎么做?你是他的救赎,是他的救命稻草。没有了你,他还能抓住什么?你想彻底毁了他么?”
林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吞噬者楚央说的是对的。
可是他真的好想好想见小央……尤其是看到了父亲了楚毓的经历之后。
他好怕,他和楚央最后也会像父亲和楚毓一样,一个悄然逝去,一个永生悔恨。
“我们得离开伦敦。”楚央看着巷外混乱如乱流般的人潮,“先知可能会派人来抓你。不论是牵制林乔还是你的楚央,抓住你都是最方便的。”
“牵制我的楚央?你是说他可能察觉了小央的身份?”
“就算以前没怀疑,经过这一次也说不准了。”楚央苦笑着,垂下双眸,“如果是现在的我,是不会等待平民撤出的。”
林奇感觉自己的胸腔像被灌入了一块沉甸甸的寒冰,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难道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么?
第146章泰晤士河(2)
伦敦的泰晤士河,楚央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他拄着手杖,站在一座气派而现代的摩天大厦的楼顶,俯瞰着那条蜿蜒着穿越森林般的高楼城市的古老河流。河面那样平整,流淌着贵族般不急不缓的从容和宁静。河流两岸充满现代感的光鲜大厦与古老的哥特建筑和巴洛克建筑相扶相依,却毫无违和之感。
光是这样看着,仿佛这城中一切都好,就如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然而他站在这儿,本身就是幻觉的终结。他将毁掉这座古老的城市。
从决定与吞噬者楚央互换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双手是不可能保持干净的。他势必要做出无法挽回之事,不论他再怎么想要周全。
此时日头已经向着西方倾斜,一层层玫瑰色和金色的纱一般的晚霞堆叠晕染着,倒影在河面上。城中的平民已经基本疏散完毕了,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拿下伦敦,否则先知不会再信任他。
他也就不会有机会去刺杀先知了。那么这一切安排也就都白费了。
他转身,两个戴面具的手下已经为他摆放好了座椅,大提琴就放在椅子旁边的琴架上,静静等待着他。
这把大提琴是吞噬者楚央的,但抱在怀里时仿佛就是自己的,没有任何隔阂。只不过这琴散发着一种更加浓重的气息,那是吞噬者楚央留存在它上面的气息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