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在不同房间,行程也不重合,这几天各忙各的,聚少离多。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几日不见,心里本来存了一肚子话要说,可如今真的坐在一起,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能这样静静坐着也很好。
夏楚摇摇头,撩了撩乐维的额发。下午乐维刚出席了一个电影节活动,做发型喷了许多发胶。出来前他匆匆洗了个头,没吹干就出门了,这会儿头发完全没造型,几缕额发放肆地垂下来,他一动就挡在他眼前。
夏楚撩开,头发垂下来,夏楚再撩开,头发再不听话地垂下来。夏楚拧着眉毛跟头发较上了劲,这副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乐维忍笑抓住他的手,送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夏楚别过眼光,脸颊浮现出两团桃色,不知是微醺,还是羞了。
“老板,”夏楚抽出手,用英语,“请再给我一杯酒。”
老板大声答了声“好”,却没动作。
夏楚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没给钱。
夏楚看着乐维,乐维看着他。
尴尬了,两人都没带钱,带钱的那个走了。
夏楚失笑:“算了吧。”
乐维却示意他等一等,转过头,与大胡子大肚子的德国老板商量:“老板,我给你表演个节目,你免费送我杯酒喝好吗?”
“不可以。”老板摊手,“没钱,没酒。”
“Comeon!”乐维拿出大明星特有的魅力,“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如果我表演之后你不喜欢,你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可是如果我喜欢呢?”大胡子老板问。
“那就给我一杯酒,一杯就够了。”乐维道,“难道快乐还不值一杯酒吗?”
“OK,deal.”大胡子老板笑道,“Please.”
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放了一排玻璃杯,这家酒馆不光提供纯正的德国麦芽啤酒,每逢周末,还有调酒师驻场。那些杯子大小各异,是给调酒师准备的,用不着的时候就搁在后面。
乐维全借了过来,又跟老板要了一扎清水。他往每个杯子里倒水,有些倒了大半杯,有些只倒了杯底一点。夏楚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忍俊不禁,却不说破。乐维又想跟老板要双筷子,但他有点迟疑——一家德国酒馆会有筷子吗?
老板拉开抽屉,抽出双金属筷子,递给了他。
“我们常常会接待中国客人。”老板道。
乐维笑着道谢,右手微点,在面前的杯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Ladiesandgentlemen,it\'showtime.”
乐维左手放在膝上,右手执筷,按照节奏,依次敲过面前的杯子。
杯子注水量不同,大小也不同,配合不同的敲击力度,自然地呈现出音符。
但是……
老板大笑:“《小星星》?这首曲子我五岁的儿子也会弹,你想用这首歌换我的酒?不行不行。”
乐维微微一笑,没有反驳,继续敲去。
右手忽然换了频率,节奏也陡然加快,原本只是单纯的“Twinkle,twinkle,littlestar”,忽然间多了许多上下错落的音符。乐维手腕动时,敲出的只是一个低音“哆”,手臂抬高,杯子随之高亢地发出一个高音。他敲得快极了,私下里没见他练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保留节目。老板不再大笑,笑容僵在脸上,看得愣了,乐维露出个“不错吧”的表情,转头望向夏楚。
吧台一角架着个半旧的银质高脚烛台,上面错落插着许多蜡烛。烛泪流下,滴在烛台的银色花纹上,让人瞬间想到欧洲古堡。烛光里,夏楚单手支颐,微笑望他,微醺的脸颊沾染了烛光,柔和美好得叫乐维有种错觉,仿佛空气里飘浮着玫瑰的清香。
此时他才抬起左手,仿佛用筷子在不同大小的杯子上弹钢琴。
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老板收起笑容,认真欣赏。乐维双手翻飞,只是简单的用来喝酒的杯子而已,里面装的甚至不是酒,而是普通的清水,却流淌出音乐的旋律。简单的重复也好听,突然的变奏也动人,音符交织又分离,清脆又有趣。
其实杯子哪里比得上钢琴呢?没有和弦,没有共振,连音符也很直来直去,可是在这样的冬夜,柏林街头,小酒馆里,一段乐曲,换一杯酒,这一刻的快乐,大概不逊于隽永的爱情电影。
夏楚望着乐维,乐维亦抬头望他。
夏楚忽然吻了上去。
嘴唇相贴,不愿分离。不知谁的唇先开启,舌尖探入,彼此缠绕,只绕着对方转了一圈,而后不约而同地分离。
夏楚看着乐维的眼睛,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乐维也抖动着眼睫,像是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