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维本想不动声色恭维几句,夏楚的笑容却有些勉强:“我爸他……不是很想让我进这个圈子。”
“为什么?”乐维十分惊讶。
“他在这个圈子待腻了,想叫我跟这个圈子少些牵扯。最好做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工作,哪怕一辈子平凡也无所谓。”夏楚的眼神黯淡了三分,忽然笑道,“你知道吗,我大学是学导演的。”
“真的?!”乐维一惊之后,瞬间想起坊间传闻,“对了,他们说你跟韩导是大学同学,韩导是学导演的,你肯定也是……那你为什么做制片人了呢?”
“因为韩松比我更有天赋。”夏楚说,“我觉得有他拍电影就够了,我可以去做些更需要我的工作。”
制片人确实比导演更适合夏楚——他聪明,强硬,有手段,又会交际,看起来不沾烟火气,实际处处留心,谁都别想算计了他去。这种人做导演,大约是拍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片子来的,但他做制片人,却可以免除一个导演的后顾之忧,叫导演可以全身心投入创作。
“夏楚。”乐维忽然叫了一声。
夏楚挑眉:“嗯?”
“总是听你提起夏导演,那你另一个父亲呢?”这个问题萦绕在乐维心头很久了,乐维忍不住问出口。
夏楚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后迅速恢复淡然。
“他死了。”夏楚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时候的事?”乐维下意识追问,“你见过他吗?”
“没有。”夏楚道,“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夏楚是……遗腹子?
乐维瞬间脑补出一段令人伤心的故事,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抱歉。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乐维小声道。
“没关系。”夏楚道,“算不得什么伤心事,只是……我确实不想提。”
乐维后悔万分,决定以后永远不提。
他把馅调好,自己拿筷子沾了一下,尝了尝咸淡,又换了根筷子沾了一下,递给夏楚尝。夏楚舔了下,咂了咂嘴,想了好久,迟疑道:“好像……缺了什么味道?”
“鸡精吗?还是香油?”乐维问。
夏楚也不知道:“都放进去试试吧。”
乐维便都放了进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撒欢放吧,不好吃,大不了去吃火锅咯。
调完以后,乐维又给夏楚尝。这回夏楚思考的时间更久了,还要求舔了第二口,而后道:“差不多了。”
乐维便明白过来,他必定是拿这个味道,跟记忆里的某种味道在比较。
想到他方才说,上一次看人包饺子还是父亲在世时,他在拿谁跟自己比较,已然呼之欲出。
“你多久没吃过饺子了?”乐维问。
“没很久,不过都是在店里吃的。”夏楚答道。
乐维听出这句话后的隐藏信息:“夏导演去世后,你没在家里吃过饺子?”
“在别人家里吃过,不过次数也不多。”夏楚轻描淡写地说。
乐维提醒他:“过年的时候呢?”
“就提前去超市买点东西在家里备着啊。”夏楚道,“或者去店里吃。”
夏楚的表情和态度都太过理所当然了,这反倒叫乐维不知道该表什么情。
“你一般都怎么过年啊?”乐维问,“一个人吗?你朋友那么多,他们就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夏楚低下头,沉默地想了一会儿。
“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跟韩松去过他家。”夏楚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安抚什么经年的情绪一般,缓缓吐了出来,“那次吃到了饺子,挺好吃的,韩妈妈包的。可是……韩松家是个大家庭,太大了,人太多……后来我就不去了。”
如他这般自幼失怙,少年时唯一的亲人又去世的人,其实最不适应大家庭的热热闹闹,和谐融洽。旁人越融洽,越是会映衬出他的孤单惨淡。要是他能融入进去还好,偏偏夏楚性子冷,融不进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热闹,冷清还是自己的。
“后来过年的时候,也有朋友叫我一起去,还有些父亲的旧相识也盛情邀请我。只是我毕竟是个客人,宴席散了,总要回家的。”夏楚道,“其实过年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平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是了。而且我平时太忙,只有过年这几天能休息一下,巴不得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说着,夏楚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过年时候路上车特别少,我开车去西单图书大厦买书,十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