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菽手下不停,继续往石磨里添着麦粒,片刻后说,“凡是相河村的,来我家免费帮工二十天,二十天后,我必将配面团的方子双手奉上。”
昨晚,宋菽想了一宿。
相河村和周边几村都经过了征兵蝗灾水患的洗礼,状况差不多,要做生意的话怕是很难打开销路,而县城就不一样了,大涂县位于交通要道,来往的商贾很多,城中居民也多能找到事情糊口,比起看天吃饭的农民要好上不少。
从村里到县城,少说要走上两个时辰,他家劳动力有限,若是每天磨面、做馒头、蒸馒头,再背去县城卖,怕是连睡觉的功夫也没有了。
他想过自己在家做馒头,找村民来给他干销售,可这想法太前卫,在这小农经济的时代,怕是很难行得通。
最后他决定花钱雇人来做馒头,自己和阿南背出去卖,只是这样一来,初期在资金上的压力巨大。
现在见村民们对馒头的做法如此感兴趣,倒是意外之喜,他干脆顺水推舟,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免费干活二十天换馒头方子的消息,风一样地传遍了相河村的家家户户。
二十天,宋菽给出的这个时间段也很有讲究。现下冬小麦刚收,与麦轮种的粟米还未到播种的最佳时机,这二十多天刚好是农闲的时候,各家都没啥大事,用这本就空闲的时候换取馒头方子,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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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媳妇在相河边洗衣裳,另有几个媳妇、娘子一起,姑娘们聊着聊着,有人便说起了馒头方子的事。
那家婆婆想让媳妇去学,媳妇却想趁着农闲休息几日,叫婆婆让小姑子去,为着这件事,婆媳俩吵了几句嘴,这媳妇洗衣服时便与旁人抱怨起来。
“你说换馒头方子那事,可是真的?”婆媳矛盾天天有,周媳妇不在意,倒对这馒头方子的事上了心。
“当然,宋家那小子当着好几人面说的,只要相河村的人,都能学。”
“可这馒头不是要扶桑来的酵母才能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婆婆偏要我去,怎么不让她家闺女去?”
“这媳妇和嫡亲的闺女……”
几人的话题又转到婆媳关系上去了,周媳妇没听,只是她知道这家婆婆是个精明的,否则怎能躲过前几年的征兵留下家中男丁?她家如今的日子可比其他人家好过许多。
和大多数人一样,周家的男人也被征去当了兵,此刻家里只有周媳妇带着一对兄妹,大的也不过十三,虽能干些活,吃的却也厉害,周媳妇做梦都想着能给家里添些进项。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衣裳,连声道别也来不及说,抱着木盆就往家冲。
她男人还在家时,会趁冬日的农闲去城里卖热水。
这营生听起来荒谬,可城里的的确确有那么些人家会买。他男人跟她说过,城里人讲究,洗漱、喝茶都要用热水,可若每次都用柴禾烧,麻烦不说,还浪费,所以县城里一年到头也不缺推着摊车出来卖热水的。
她男人也有一辆,农闲时他干脆住在城里,随便找个能睡觉的地,日日卖热水,等到过年的时候,刚好能给孩子添件新衣裳,有次更给她买了一根银簪。
男人走后,她日日戴在头上。
“阿大,阿大,把你阿耶的摊车推出来。”周媳妇抱着木盆进门,边晾衣裳边喊。
这摊车是为卖热水特制的,外表看是一辆四四方方用木头打的摊车,中间有一圆洞,直径约是成年男人的小臂,里面是用砖泥垒起的,可以烧火。
它既能烧热水,那么蒸东西也必然可以了。
大家虽不知道馒头是如何做出来的,但最终一步是蒸,却是共识。
摊车找出来后,周媳妇忙让周大郎擦洗,自己则进正屋,从被褥下藏着的一个竹篮里,拿出两枚鸡蛋。她把鸡蛋揣进怀里,朝村西的宋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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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菽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么大反响,不到中午,就有十来户人家来了人,连村正家刚成亲的小郎君也被他阿耶带了来。
宋菽询问了三娘,知道这些人品行并无问题,就一一收了,这会儿都在隔壁的空屋里干活。
近年战乱又饥荒,有些人家见到局势不好,纷纷离家迁徙,这么一来,村里空下许多屋子。这时候可跟二十一世纪不同,这种村里的空屋压根不值钱,所以宋菽一问,村正就爽快地答应了给他用。
这屋子也是夯土墙加茅草顶,一间正屋带东西厢的格局。空了许久,一时要用还需诸多修整,为了加快蒸馒头的效率,宋菽还找了来帮忙的人里懂技术的,请他在西屋里也建一个灶台。
宋菽干不来这些活,看了一圈便又回去蒸他的馒头,等这里上了正轨,不仅出产的馒头量将大增,材料消耗也会非常快。
他得快些跟三娘阿南合计一下,怎么才能快速打开销路。
等销路打开后,各种口味的包子也就能登场了,豆沙的、素菜的、肉馅的,这些在后世最最普通的点心,在这里却足以掀起新口味的浪潮。
宋菽一边想一边往家踱,只见周媳妇在他家门前与三娘说话,她们手上在互相推着什么,似乎……是两枚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