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连向前微倾,碍事的衣袖下略显纤弱的手拽住荒的领子,几乎是恶狠狠地威胁道。
荒却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开,一并甩开那道扑面而来的精神暗示:“得了吧,这种时候才拿军衔压我。”
一目连定定地看着那支近乎满载的左轮手枪被荒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头摇得像拨浪鼓,却像是在赌气,什么也没说。
荒看懂了那眼神——你是我见过最过分的人。
是挺过分的。他想。他听着子弹在转轮中细微到难以入耳的咯咯声响,逐渐收起了从方才持续到现在的飞扬跋扈的笑意,白龙在他身后狞髯张目地咆哮,仿佛能带来滚滚天雷,就连高挂在天花板中央的吊灯都在晃动。
咯咯声未停,好似响了半个世纪之久。
转轮声戛然而止。
身后有人来拉扯一目连,一目连用精神触手拍回去一个,一脚高跟踹回去一个,可是数量太多了,他反抗不过来,拉拉扯扯,黑纱帽滑下来落在他脸上,左眼陷入一片漆黑。
“不……”他害怕这种黑暗。
那种落在井里,谁也看不见他,被万丈深渊吞噬的恐惧。
一目连被推了一把,手里那颗子弹被人强制塞进弹巢之中,他捧着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手足无措。他趔趄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确认精神连结那头的情况,他试图一个手刀将摁住他肩膀的哨兵劈昏过去,可是失败了。
“举起你的枪,轮到你了。”青蛙瓷器提示道。
一目连能感受到荒扣动扳机的力度,那直面死亡的坦荡,他大约一辈子也学不会。他有些牙酸,仿佛听到了那种被人在耳旁用指甲刮玻璃的尖利声响,还有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可以!
他又一拳将身后的哨兵打在地上,猛地将帽子扔在地上——
荒正扬着眉冲他笑,左手举着那把左轮手枪,对准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这么犯规,直到这时候都依然能这样摄人心魄。
那个口型是——相信我。
除了这句你还会别的吗?他痴痴地笑了,忽然就什么也不怕了。
“一目连元帅,你难道在怕死?你的哨兵可是背负了最大的压力,你是跑不掉的……你没用枪指过别人吗?还是你不敢将枪口指向自己?”青蛙瓷器的声音冷不防插进来,又有几个哨兵走上前来,想逼迫一目连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