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修篡改了方家大哥留在铁皮匣子里的血书。
“他留的字,是‘我之肝血,饲以幼虫,千里相送,聊以慰藉’”裴门主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故事,就让他来告诉你们吧。”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后面跟着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厮。
可是刑刃知道不是的,那个人千颜千面,却从不愿意的袒露自己的本来面目,都是因为他小时候他说了一句,“面容昳丽,不好看。”
从此少年愿意披千般皮相,却不愿意用真容面对他,他呼吸一滞,连口舌也变得笨拙起来,“慕容……慕容狐。”
慕容狐瞥了刑刃一眼,就再也没有看他,反而平静讲起了那个故事。
西南方氏本是制蛊世家,那一年方氏长子得到一本奇书,从此沉迷其中,做梦都想要炼成里面能让人长生的蛊虫,他隐居西北高原,对家人谎称闭关修炼,其实是在炼制蛊虫。
他隐居五年,炼成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蛊虫,可是书中记载的长生蛊,一无所获。他自知平生沉迷蛊术,说不准将来也会葬身于此,就和自己的一位好友约定,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是否还在人世,如果有一日不在了,就把他的残骸送回西南老家,也算是给亲人一个交代。
“那个好友就是慕容狐。”少年目光流转,“准确的说,是上一个慕容狐。”
慕容狐来看过他五次,到第六次他站在静悄悄的山洞前,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已经不在了吧。”
慕容狐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替好友敛葬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尸体,都已经被蛊虫啃噬干净了,只剩下面无全非的半颗心,上面蠕动着一条貌不惊人的虫子。
他是一个炼蛊奇才,生来似乎就是为了炼蛊而生,最后又葬身蛊虫肚腹,也算是得偿所愿。
于是他便收敛了他剩下半颗心,装在一个铁匣子,又将他早就写好的家书放进去,托早就付了定金的镖队,将他的家信带回家去。
“所以,才会有下面的故事。”
“归家之路遥遥,到了西安方家的时候,铁匣子里那半颗残心和家书早就被蛊虫啃噬干净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密封完好的匣子,最后却空空如也。”
裴子浚沉默了许久,道,“后来那虫子附了方大嫂的身体?”
“不错不错。”慕容狐笑道,“外甥真是聪明绝顶。”
裴子浚顾不得慕容狐口头上占他的便宜,“‘千军万魄’迷惑心智,怪不得她会大开杀戒……”
许久没有开口的刑刃忽然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慕容狐没有看刑刃,轻描淡写的道,“那个慕容狐曾经把我扔在方术士的蛊虫窟三个月……除了对付蛊虫,穷极无聊,只好看些他留下的日志消遣消遣……”
刑刃看着慕容狐玩世不恭毫不在意的模样,心如刀绞,他曾经亲手收回给予这个少年的全部温存,给的时候只是一饭一粥,可收回时却比不曾拥有的时候更加难当。
他把他养成了畏惧黑暗的鸟儿,却又亲手放回黑暗中。
“你……”那时害怕吗?
刑刃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好苦笑。
“可是现在城中的‘亡灵’们又是谁炼就的?”裴子浚又问。
“当时方家命案时,有一个人逃出升天,一直活到了现在……不错,真是那方氏大嫂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方法逃走了?是不是方大嫂被爱子唤醒良知,已经不得而知了。”
“后来,这个孩子被当时正在逃亡的姚千机收为徒弟。”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方浮。”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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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浮?”
裴子浚静静念出了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元卿口中听说的,那个在百草堂阁楼上炼蛊的人,那个把他们关在囚笼中的人,那个面容憔悴似乎马上就要老死的人。
这个站在背光面的人,离他们那么远,又离他们那么近。
日暮时分,百鸟归巢。
站在城门上望去,整个洛京城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