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殷一人没有八只手,顾了两个身子的谢岱烟,就顾不了这个小的,何况……她恨恨地一咬牙,附身到小孩耳边,“小子听着……替你妈和外公守住这东山派,听到没!”
她低声怒喝,醒林缩了缩耳朵,小小的身子微乎其微的闪躲,他抬眼,满大殿的大人,身材高挑的大人,魁梧雄壮的大人,都比他高,比他壮,大人们的脸上神色各异,嫌恶、气愤、挽留,恨铁不成钢……
醒林早几年前还常常梦到那场景,大人们缤纷各色的表情,脸上的每一道纹路,每一根眉毛丝,他在梦里居然都看得很清楚。
见到郭不贰倒是勾起一些陈年的记忆,以至于不自觉就生出些亲切感。
他心里感念朱若殷当年仗义执言,并多年来照顾他母亲与妹妹,其实说起来,紫极观于他母亲并无什么恶意,甚至同是此事受害者,但朱若殷是个不讲理的脾气,一并连紫极观都骂上,在相当长的一短时间里,拳打虞上清,脚踢紫极观。本领虽不及两方高,蹦跶的却欢极了。偏偏紫极观清高惯了,又不好和女子计较。每次遇上红云教的人都气的吹胡子瞪眼。
紫极观嘴上不行,朱若殷拳头不硬,两边碰起来都讨不找好。
而这次,红云教作为榜上实力排第五的大帮派,必定收到了千英百绛令,而榜上排第四的东山派和排第二的紫极观必定也会收到,这三个冤家聚头,让任何一个仙门中人一想象便可知是一片修罗场。
红云教姗姗来迟的原因,恐怕和自家差不多。
醒林心里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不愿得罪这位朱若殷最得意的弟子。
他向比他还小的郭不贰深深作揖,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边说边给白蟾宫递眼色,又是飞眼刀又是威胁,白蟾宫不情不愿的解释了一通,赌咒发誓真不是自己干的。
郭不贰既没人证又没物证,被白蟾宫一通辩白,醒林一通温柔款款的赔小心,自己也不好拉着脸把帽子硬扣到人家身上。
一行人边说边行,醒林使尽浑身解数万种本领,终于哄得这位不贰师妹化怒气为淡淡微笑。
一片青青芦苇被木板桥分劈成两片绿海,中间窄窄的小道上,十几个男女青年缓缓而行。
醒林和郭不贰并肩走在最前方,他凑近身旁的郭不贰说了些什么,郭不贰笑了一下,又立刻绷住脸,要笑不笑别别扭扭的转过头。忽而,她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我们教中人都是一样的红云衣,朱果钗,你是怎么认出是我的?”
醒林见自己哄人的效果事半功倍,得意忘形之下,没忍住嘴一秃噜:“红云衣,朱果钗虽是一样,但仙门人人都传郭师妹是红云教最美的一朵云,所以我一见你就认出来了。”
绿色的海洋在他身后摇曳,白色的飘带轻扬在他脸旁。
郭不贰的脸色忽而奇怪起来,一种可疑的神色浮上她双颊,她不知道自己是气还是羞,若干年后回忆起来,混乱之下,自己似乎是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向远处等待她的同门跑去了。
但她忘了问很重要的一句,那不是白蟾宫摸她,又是谁摸得她呢?
第三章
醒林看着郭不贰往她同门跑去,又瞧了瞧红云教其他十几位相同打扮的女弟子,又再一次打量郭不贰。
那郭不贰似有感知,僵着脖子别过头,偏不看他。
醒林摸摸自己线条流畅的下巴,喃喃自语着刚一见郭不贰时便有的一个小小疑惑:“红云教的朱果钗都是两叶三果,怎地郭不贰却是三叶三果,她头上怎地……多一片叶子。”
那朱果钗果若真果,叶若鲜叶,做的虽然精致小巧,但却很招眼,没见识过的人,乍一见总是会留意多看一眼。
两拨人走近,那红云教的人向他施礼,他立刻还礼,自己母亲带着妹妹常年住在红云教,只是偶尔年节才回家看看,他问了母亲和妹妹好,又问朱若殷的安,接着打起精神眉飞色舞的笼络起这一帮师姐妹。
不一会儿,前方传来年轻女子们愉悦的笑声。
白蟾宫看了身侧的荀未殊一眼,荀未殊也回头看他一眼,两人相顾无言。
醒林那如绸缎般顺滑清越的嗓音传来:“……既然大家都是往玉房宫去,那干脆一道好了,咱们东山派和红云教本就是亲如一家,我心里和几位姐姐是很亲近的……咱们一道走,人多有个照应。”
仿佛朱若殷次次在玉房宫开千英百绛榜时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他亲爹一样。
醒林轻挥手,连个眼色也没分给在门内说话分量仅次于他的荀未殊,打了个招呼算是让余下人跟上。
他在脂粉丛中从从容容的走,和前方一众红云教弟子一起忽略了身后的荀未殊。
荀未殊规矩的握着自己的剑,心里有些微微的尴尬,但仍保持一派端方的姿态。
不知为何,醒林仿佛是缠上了郭不贰,悍然不惧美人的臭脸和冒着寒气的宝剑,在其身边左右围随,简直让郭不贰无一刻落单时。
他们紧赶慢赶,到帝都城外时,却堪堪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此时已晚,一行人只好在城门外最近的茶肆打尖,这里离城门太近,连个正经旅店都没有,他们在空地点起篝火。
旁边一棵极茂盛的大树,投下浓黑的影子,树下篝火火红温暖,两派弟子团团而坐,倒有几分亲近热闹的意思。
如此良宵,如此景致,红云教的大弟子李师姐自然顺势讲起了恐怖故事和民间志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