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思之前都是偏居一隅,肚里的那点见识都来自于她母妃的讲授,平素也爱听这些,但今日和蔡隽闹了这么一场,满脑子都是“朕今日又把丞相气着了”的无奈,以及“朕要怎样才能让丞相答应朕立贵妃为后”的无措,哪还有心情听李忠贤这些奇闻轶事。
勉强听李忠贤说了一个,她就挥手打断了他,不让他继续了,叹口气,语气惆怅地跟要哭起来似的,“公公莫讨朕开心了,朕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笑了。”
这话太直白了,李忠贤都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虽然能猜测到小皇帝是为了何事不开心,但客气话还是要有的,“瞧皇上说得什么话?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今年又是个五谷丰登的丰年,哪里……”
“公公不明白朕的苦。”赵三思摇了摇头,说好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她这天下都太平了,可齐家之事还烦着了。
李忠贤看着她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非但不觉得心疼,反而不合时宜地想笑,他抿唇,压了压嘴角,这才跟着面带忧色道:“皇上心中有何苦,不如跟奴才说说。”
赵三思看了他一眼,话到了嘴边又转而道:“跟你说了,你也替朕分不了忧。罢了,朕接下来还得和朝臣周旋,你去把贵妃请过来,朕今晚不读书了,要早些睡。”
何以解忧,唯有贵妃。
李忠贤犹豫了片刻,还是领命出去了,派了小六子去长乐宫接人。
这会虽是暮色四合了,但入了冬就昼短夜长,再加上这是阴天,这会其实才酉时,长乐宫晚膳用得晚些,小六子过去的时候,顾夕照还在用膳,瞧着宫人进来传话时,到是吃了一惊,“今日怎过来地这般早?”
小傻子依赖她依赖的紧,往常就不会早早让她去承乾宫的,用小傻子的原话说——和贵妃待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因此,以往都是赵三思快要歇息了,才会让人过来请人。
当一个勤勉的皇帝本就辛苦,像赵三思这样还要学习的皇帝就更加了,平素晚膳用了也不能歇息,还要留一个时辰出来读读史书,描描大字,等到真正能自在歇息了,一般也要到亥时。
“奴才这倒没问了。”进来传话的宫人也跟着皱了眉,随即道:“那奴才再去问问?”
“不必了。”顾夕照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拿出帕子在唇角点了点,“把东西撤了吧。”
跟着伺候在一旁的珠儿立马上前来收拾,蝉儿把漱口水端了上来,“夫人可否要传刘公公进来?”
顾夕照吐了漱口水,“也好,左右还要换身衣服,还要等上片刻,让人进来,喝口热茶。”
她话一落,那宫人立马出去请小六子了。
“奴才见过夫人。”小六子素来把顾夕照当成大主子看待,别说现在人有了翻身的机会,当日人去了冷宫时,对人也是恭恭敬敬的,进了殿中来,便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顾夕照笑着免了他的礼,也没多寒暄,“可是皇上让你过来的?”
小六子点了点头,“自是,也就皇上敢让奴才来请您。”
顾夕照笑意微敛:“往日这个时辰,皇上不是还要看书,今日这么这般早就让你过来了?”
“具体怎么回事,奴才也不知道。”小六子挠了挠头,小声道:“皇上今日心情怕是有些不大好。”
“心情不好?”顾夕照微微提了提声调,稍许又压了下去,“朝中出事了?”
小六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这倒不是,怕……怕就是为着夫人的事咧。”
“……嗯?”顾夕照呆愣了一下,自打那晚和小傻子闹了那一场之后,近来她可是十分安分守己了。
小六子斟酌了下措辞,还是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便只好道:“具体是什么奴才也不清楚,夫人过去了,皇上许是就和您说了。”
顾夕照垂眸,稍许点了点头,“那还请刘公公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说罢,蝉儿就扶着她进了寝殿更衣。
到了承乾宫时,赵三思已经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了,顾夕照过来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把那本藏在暗格里的图册在翻看。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了,这才慌慌张张地想把图册扔回暗格。
许是着急,这往常十分好打开又合上的暗格小门一下子卡住了,不等她打开,就听到顾夕照进来的脚步声了,慌忙中,赵三思只好赶紧把书压在了自己的枕头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朝进来的顾夕照打招呼,“贵妃过来了……”
承乾宫的宫人如今都知小皇帝对这位先帝宠妃那档子事了,顾夕照过来,都不需要通报,花容和云裳在外面行了礼,帮她把寝殿大门打开,也没跟着进来了。
是以,这无人场合,顾夕照也没那么多规矩,见着赵三思了,也没行礼,看她神色慌张地趴在床上看着自己,有些纳闷:“皇上在干什么呢?”
“没……”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赵三思费力才把话说利索了,“没干什么,等贵妃了。”
顾夕照才不信,但面上倒也没什么表情,“今日怎么偷懒了?”
赵三思看了她一眼,才小声道:“我今日没心情看书,反正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睡个好觉。”
“你倒是想得开。”顾夕照似笑非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吧,今日如何就没心情了?”
赵三思又偷看了她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犹豫了片刻,就去给顾夕照解腰带,“都是些无聊的事儿,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