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潼也像是忘记了周边所有人的存在,他就盯着墓碑,一直到将墓碑上的字都跟着写了一边之后,他忽而张开双手,一把紧紧将墓碑抱住。
“娘……”。
童潼……哭了,那一声娘才刚喊出来,他就死死抱着墓碑,将脸埋在墓碑上面,如同小时候埋在母亲的怀里一样,忽而就放声嚎啕哭了起来。
沐臻明显怔愣,他想上前,可是那脚步就这么定在原地动弹不了。
沐老夫人与老侯爷看着原本都还好好的人,突然就成了这样,两人老人也是跟着红透了眼眶,眼泪滚落,一个一个全都在看着童潼,看他抱着墓碑嚎啕大哭,却谁都没敢上前。
宋离一直站在童潼的身边,他拧紧了眉,在许久之后,忽而伸手,一把将童潼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童潼,够了……”宋离声音有些发哑。
童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软软的趴在宋离怀里。
宋离将童潼搂着,那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童潼的后脑,他望着远处的云,忽而低低的哼唱起了小调,声音轻轻的柔柔的软软的就在童潼的耳边回荡着。
童潼听着,那哭声逐渐变得呜咽起来,他扬起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宋离。宋离朝他浅浅一笑,抬手擦去童潼脸上的泪:“会好的,以后你只会更好,那些伤心的,痛苦的,难受的全都过去了,现在,你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这样你娘在天上看着也会欣慰的”。
童潼也自己擦了擦眼,可他依旧盯着宋离,却突然说了一句:“你刚才,好像我娘啊”。
宋离:“……”。
突然有点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原本压抑异常的氛围,就因为童潼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而瞬间碎成了渣渣,沐臻怔愣之后,明显失笑,不止是他,连剑君清跟沐晚晴父女也是失笑,沐老夫人微微一怔,还没回神,他就听到了老侯爷轻声笑叹,顿时间真的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真的,弄得大家跟着难受的是童潼自己,现在让大家哭笑不得的还是童潼自己。
只有宋离,他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该是个什么表情了。
他到底是哪里像童潼他娘了?
该不会以后童潼就将就喊自己娘?
想到这个可能宋离就觉得……心好累。
回城的时候,童潼因为之前哭得太久,撑不住在马车睡了,沐老夫人守着童潼,她看着童潼那到现在都还发红微肿的双眼,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老侯爷也是微微摇头,不过,他有些狐疑:“看童潼今天的样子,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他这个痴傻,还有没有能医治好的可能啊”。
宋离微微一怔,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剑君清也朝童潼看了一眼,他沉吟着,道:“也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只是这大夫恐怕非得医术卓绝才是了”。
说到医术卓绝的大夫,沐老夫人也只能是长长叹息。
这天下,想要一个医术卓绝的大夫,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剑君清见二老神色愁然,他又安抚两位老人:“不急,等一会父亲回来后,再与父亲好好说道此事,想来父亲总也该有办法的才是”。
老侯爷点头,叹息一声。
沐鸢已经下葬了,她的事情算是办完了,可这回城的路,沐臻却并未陪同,他要留下,是另外还有事情要做。
确定沐侯府在马车已经彻底走远了,沐臻抬手一挥,顿时便见得童袁飞一身囚服,头发散乱手腕戴着镣铐得被人押了过来。
从知道童潼是沐老侯爷的亲外孙后,童袁飞就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早,而此刻,沐臻将他押到沐鸢的坟前,显然便是想拿他来祭奠沐鸢的在天之灵。
看着墓碑上那沐氏阿鸢之墓,以及儿系沐童潼的几个字样,童袁飞不由得双眼泛红,眼底全是掩藏不住的愤恨与……悔意。
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就是没有好好的,以真心善待过童潼的亡母。他娶了沐鸢,给了她正妻之位,却没有给她应有的宠爱,甚至于,他连沐鸢病故的时候,他都还在外头与人洽谈生意,琴声绕耳,美人促膝,在他与人最是风流的时候,沐鸢就咽气了。
冰冷冰的童府里面,唯一守在沐鸢身边的,只有……只有年幼的童潼,抱着沐鸢已经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合该童潼痴了之后,连沐鸢的死都跟着逐渐的忘了,实在是……那一晚真的不是个很好的记忆,估计也该是童潼最痛的一次,所以……他情愿忘记。
膝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童袁飞一个踉跄,猛地跪在碑前。
沐臻站在童袁飞身侧,他眸光阴鸷,话音阴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童袁飞佝偻着跪在碑前,他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你能给我留个全尸吧”。
留个全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