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现在还小,可能全部注意力都只会在汽车滚圆的轮胎、屁股排气管上,对家人的感情影响不了自己丝毫。
可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他不是没有心。
路见星知道,自己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
小时候在幼儿园里,所有小朋友聚集在游戏区开心地捉迷藏时,他正对着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皮球发愣。
每天下午家长来接孩子,他永远是小班群里最突兀的那一只小豆丁。
因为他不会飞奔着跑过去投入父母的怀抱。
他不会笑,也不会闹,更不会讲话,只安安静静地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漂亮得像尊瓷娃娃。
在他连续一个月只吃土豆这种食物后,父母终于忍受不了,带路见星去省里最好的医院做了检查。面对陌生冰冷的器械和“白大褂”,他皱着眉喊了声“妈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父母的眼泪和叹息中度过。
路见星被主观诊断为“高功能儿童孤独症”。
他三岁的天空灰暗了。
直到十七岁,路见星在父母面前讲出口的话语也非常少,更无法参与到正常的社会交往中。
就在刚刚,他第三次转学到了隔壁省最有名的一所特殊学校内。
市第二特殊教育学校不大,分初高中部,负责将十一岁至十八岁的青少年完成教育,并且进行有效治疗。
他的新班主任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女老师,名字叫寒,姓唐。
“寒老师好!我们要上体育课了!”
“寒老师又带谁来了!”
“老西……我……”
一群男生嬉笑打闹着从楼梯上蹿下来,又匆匆往操场跑。
路见星披着校服站在教学楼走廊边,沉默地看着唐寒弯腰蹲下来,给一个神色呆滞的男生系鞋带。
鞋带系完,唐寒拍拍他的肩膀,说:“去玩吧!”
小男生也不答谢,飞快地跑远。
“见星,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应该和你平时上的学校都不一样。我们这里每一个学生都有一点点小缺陷,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听老师的话,和同学们好好相处,慢慢敞开心扉,好吗?”
唐寒说完这些话,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特殊儿童千千万万,可“自闭症”是最不好接触的。
一般也不会有家长送他们来特教学校,因为他们会把自己封在堡垒之中,谁也不认。
唐寒的话,落入路见星耳中,被自动降低了一半的音量。
而且,路见星现在目光都集中在唐寒颈间深红色蝴蝶结上。
唐寒又说:“见星,我们先把衣服穿好,可以吗?”
路见星没把这个信息接收。
一阵风从走廊穿堂而过,路见星披着校服利落转身,衣摆在空气中划下弧线。
走廊、风、衣服、落叶这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
他像无名追风侠客,不留半点尘埃。
把路见星安排回教室之后,唐寒拿着教案和卡片回了趟办公室。
临走之前,她给路见星的胸牌上多了两行字:路见星,十七岁,高功能自闭症,高二七班。
旁边画了个红色的五角星符号。
——重点看护对象。
简单点说,这所本市第二特殊学校就没真正接收过自闭症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