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景行正喝饮料,闻言朝开始敬酒的新郎看了眼,张口就来:“怕我太帅抢他风头。”
全桌人沆瀣一气地起哄,估计易景行刚才表情太淡定太自然,陈千更是笑得差点能看见后槽牙,仰在椅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要请伴郎也是喊时璨呀!”王雨辰打趣,“以前时璨比你帅多了,现在看着也显小。”
总算有人拖时璨下水,温渔忙不迭地转过头看他的反应。
被点到名的青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反应过来王雨辰说了什么后,颇为腼腆地嘴角一扬:“我就不了吧,我算娘家人,要当那也是伴娘。”
其他人想起来他的确以前和纪月更熟悉,哄笑着转移了话题,扯到许清嘉今天在台上等待的时候如何紧张、比纪月哭得还惨,简直辱没当年高冷男神的名号。
叽叽喳喳地聊开去,推杯换盏间,温渔用胳膊碰了碰时璨。
“哎,你现在做什么呢?”温渔前思后想,选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开场白。
时璨好似有所准备:“在一家诊所工作。”
温渔诧异:“这么厉害,最后学了医?”
时璨:“算是吧。”
然后他就没话聊了,温渔低着头用筷子戳碗里一块豆腐,直戳得稀碎,心里头有股气憋着撒不出来,可他又不是有什么都说什么的性子。
所以有时候还挺羡慕陈千的,温渔想着,看了旁边一眼。
陈千喝了二两酒,正朝几个女同学吐苦水,说他们搞法律的有多苦,眼看要出国了,最近啃德语书给导师发邮件,比当年高考都难捱。
“我没见你高考那阵儿有多难捱。”一个声音插进来,全桌望去,是新人敬酒到这桌了。
许清嘉端着个白酒杯,抢在陈千怼他之前开口:“我真的,特别谢谢你们能来。这么多年感情,大家也是见证我和月月一路走过来……什么也不说了,先喝一个。”
他举杯要干,易景行探头看了眼,似笑非笑:“清嘉,白开水啊?”
旁边伴郎解释:“毕竟要走这么多桌呢。”
“也是,跟你们就不来那些虚的了。”许清嘉大手一挥,拿了他们桌上一瓶白酒给自己满上,挨个碰了之后喝了结结实实的一杯。
气氛这才欢快,纪月也挨个敬酒,她比许清嘉耿直,拿的就是红酒,一圈走下来踩着高跟鞋半点没有头晕的迹象。她的少女时代有种纯天然太妹气质,哪知如今却温柔不少,和每个同学都说着话,笑眯眯的,眼里藏不住的快乐。
敬到时璨,纪月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说:“璨璨,姐祝你乘风破浪。”
“以往天天扮嫩,这时候又来装我姐了。”时璨笑着说,和她碰完杯后仰头喝了,眼神也真诚,“谢谢月姐。”
许清嘉酒量不行,一杯白酒就上脸,面红耳赤地提醒:“一会儿你们自己找地方玩啊,晚上还在这儿吃饭。晚上人少,我们……慢慢喝吧,行吗?”
陈千喊他赶紧走:“就你这三脚猫,喝得过谁啊,温渔人家从美国回来的,端起茅台都比你酒量好——”
大家笑成一团,被点名的温渔不知所措地看四周,对上时璨的目光,他本能地想躲,转过身去目送许清嘉。又觉得自己这样真好笑,温渔坐下,脊背全僵硬了。
他知道不该扭扭捏捏的,像别人欠他什么。
可真要没事人似的和时璨打招呼,温渔努力过,在对方说出“我来晚了”的时候,要和他丢掉过去是非的念头一败涂地。
他告诉自己只是来看一看,看时璨过得好不好。来之前说好的,如果时璨想要做回朋友,他可以重新跟他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未来;如果时璨的新生活没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也开心充实,他就抛弃从前,去新的起点。
温渔把这段话默念了好几遍,又有些不甘。
崔时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最好的朋友,十七岁的雨天,一场不能收尾的误会。
以及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的初恋。
中午的酒席吃完,告别时有人嚷着要重新建个群,温渔掏出手机加了他们好友,正想顺势扭过头问时璨要个联系方式,却只看见空空如也的座位。
“时璨人呢?”陈千也看见了,问他。
温渔摇摇头,他没发觉时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陈千嘟囔了一句“怎么老这样”,听上去另有隐情。温渔想问,生生地忍住,在陈千熟稔地勾过他脖子问要不要一起去玩的时候,还是点了头。
他新回国,聚会都是跟着别人亦步亦趋。易景行定的地方,到了才知道是间KTV,温渔想应该是他离开之后新开的。
坐进柔软的皮沙发里,头顶五光十色的光四处飘,易景行几年都没长进的鬼哭狼嚎。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恍惚间回到清明节的那个下午,温渔抬手看了眼表盘,暗自笑连时间都是那么相似,也不好说到底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