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温渔发的信息没人回,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温渔可能自己去看演唱会了,现场太吵。
时璨活动了一下感觉没事,跟叶小文说了声,打算先回家。他刚起身,护士和警察簇拥着麦子走过来:“同学。”
女孩儿还在哭,两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时璨……”
“你们认识?”警察问,上下打量他,“刚才帮忙的路人就是你吧?”
这目光让时璨很不舒服,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跟我们去那边做个笔录,再怎么说也是报警了,程序还是要走的。还好姑娘没事儿。”警察侧过身,时璨不想动,有人推了把他的肩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被麦子握住了手——女生柔软的手指把他抓得很紧,像抓住救命稻草。
她说话娇气,带点哭腔:“你不要告诉他们。”
时璨沉沉地注视她,半晌才又点了下头。
做笔录的全程麦子都牵着他,姿势暧昧得过头,惹得警察好几次盯着看。时璨用不着现场编,麦子已经抽噎着说了一大段。
“我……我放学的时候,那几个男的跑过来,纠缠、纠缠我……”她长得漂亮,楚楚可怜地掉眼泪,过来陪她的护士忍不住轻轻拍几下肩膀,“他们说想要电话,我不敢给,我害怕,就走……他们不让我走,还——还摸我——”
时璨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给温渔发了个问号。
依旧没人回复。
“我很害怕,他们堵着我……我就朝学校另一边跑,那边人多,可能遇得到同学。结果就看到时璨,我喊救命,他过来了。警察叔叔,时璨真的没打架!他护着我,推了那些人几把,那……那个人他撞到墙上磕着头,不是时璨故意的!”
时璨烦躁地连发了好几个问号。
“他们还有刀——”
胳膊的伤口一阵抽搐,疼得他差点没握紧手机。
警察停了一下,转向他:“崔同学,是这么一回事吗?”
时璨抬起头:“嗯,差不多。”
他不能说那个领头的根本不是社会混混,也不是什么小流氓纠缠女学生。
他不能说自己过去时,麦子把她前男友推到了墙上,撞了头,满脸的血,她转过头看见自己,眼睛一亮,接着开始尖叫,他只想解围,莫名其妙挨了打,胳膊被划了一刀,血涌出来弄脏了整件T恤。
他不能说我根本和她不熟,就见过几次,我被她拉着手也很懵。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不是任何人的,我只是路过帮忙,我还想去看演唱会,和我好朋友一起。
他都不能说。
麦子毕竟是个高中生,要考大学,这事不用他来担,所以他得帮她一把——就当别人喜欢过自己,时璨试着去还这个没有来由的人情。
警察离开后麦子的父母都来了,哭天抢地的,以为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待到听她讲完事情始末,对着时璨和叶小文又是一阵千恩万谢,麦子她爸当场掏出钱包要给时璨医药费,被叶小文推搡着拒绝了。
医院被借用过的办公室外的热闹比平时要沸腾,麦子挣脱她妈妈的手凑过来,想和时璨说话,看他的模样最终退了回去。
他全程站在墙角没动静,握着手机,但手机也没动静。
那天夜里,温渔回了他的消息:“以后再说吧,我今天困了,晚安。”
温渔说“以后”,但他再也没机会见温渔。
地理老师讲过蝴蝶效应,时璨直到很久以后才发觉,那个夕阳灿烂的黄昏,他路过小巷子口时听到的呼救声,就是那只煽动一场飓风的蝴蝶。
期末考试后有三天假期,过后就开始了准高三的补课——高三,多么可怕的名词,时璨自认标准学渣,仍然耐不住心悸。
他提前五分钟到了新教室,往温渔的座位看,还是空的。
老余完全不在意他最好的学生之一没来上课,敲着讲台给他们紧迫感,说得连平时吊儿郎当的陈千都全程挺直了背。时璨托着下巴,余光瞟过窗边空着的一套桌椅,半晌没舒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温渔不在……温渔这么多天不在,他好像连心口都空荡荡的了。
偷摸打开手机看,他们的消息框第一页已经翻不到,时璨往下滑了一会儿,开始烦。他平时也没那么多社交活动,怎么要找个人了,乱七八糟的推送和对话框全出来。
输入“温渔”,查找好友失败,时璨一愣,才想起他给温渔加了备注。
最开始中规中矩的是他本名,后来他给改成了一条小鱼。
时间点前后分割线,是一场瓢泼大雨。
他坐在位置上,消息记录停留在“以后再说”,心跳加快砰砰跳了半晌才略微平静。时璨忽然一阵眩晕,像没吃早饭似的,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