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华年点了头:“好。”
这时管家走上前来,向魏华年行了礼道:“公主,方才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说让您进宫去,我说您不在便打发走了。”
魏华年思虑半晌,沉声道:“本宫知道了。”
管家一走,晚秋便小声抱怨道:“皇后娘娘怎么竟挑夜里让您进宫,宫里都快宵禁了,您若是进宫定然会记录在册,那册子任谁都能去翻,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让您摆明了给人抓把柄——。”
晚秋见魏华年沉思不语,自知失言,便不再说下去。
魏华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急不缓的啜了口杯中的茶,方道:“既是母后的旨意下来了,我们进宫便是了。”
晚秋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还是说了出来:“那皇后娘娘这次,会不会再避着不见您?”
魏华年瞥了眼角落里堆放的那一筐子画像,缓缓道:“大抵是不会的,毕竟,有些事已然迫在眉睫,母后怕是等不下去了。”
晚秋一愣:“公主您说什么?”
魏华年并不多做解释,昨夜里,暗卫锦风刚递来了消息里,除了那封写着冯蔚之和郑霓裳苟且的密函之外,还有一封上只写着寥寥数字:中书省密函,陛下于下月加试春闱,恩科取仕。
说是为天下举子加试一场恩科,但天顺帝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怕是为了那京城第一公子,也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冯蔚之铺路的,毕竟驸马爷的人选定然要功名在身。
但这些表面上的功夫又有什么用?
那冯蔚之如今没有功名,他的画像不也跟其他家的公子一起,都罗列在那个筐里了么。
想到此,魏华年的脸上终究不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凤眸上闪了丝冷意出来。
一个时辰后,魏华年进了长孙皇后的凤栖宫,此时已经入了夜,就听着殿外报更的太监一声声的敲着,凤栖宫内的宫人们都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吓人。
长孙皇后卧在软塌上,神色有些泱泱,当她看向魏华年的时候,愈发的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
魏华年不喜欢冯蔚之她是知道的,况且冯蔚之的外公又是韩禀信那样的狠厉人物,韩禀信为着他儿子的事如此痛恨长孙家,魏华年嫁过去又岂能落得个好?
只是如今皇命难违,她又是个妇道人家,也是没有法子。
长孙皇后想到此,眼神在烛火的闪烁下不免颤了颤,问下面坐着的魏华年:“你怪我么?”
魏华年松了松眉头,垂首道:“儿臣不怪您。”
长孙皇后闻言,对女儿便愈发的愧疚起来,她叹了口气道:“蔚之那孩子我是见过的,上回他随着他父亲户部尚书到我这里请安,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魏华年轻轻骇首:“嗯。”
长孙皇后想了想,又道:“今日本宫听说,你大哥进宫里来的时候,失手把茶水洒到了你父皇要送到南陈的一副画上。”
魏华年蹙眉:“父皇要与南陈重修旧好么?大哥无事吧,父皇怎么说?”
长孙皇后淡淡道:“你父皇本就不喜欢你大哥,他当场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对你大哥好一顿责骂,还要打他板子,被孟昌儒劝住了,也亏得有孟相在。”
孟昌儒是大顺丞相,统领中书省,官居一品,乃为天下文官之首。
魏华年沉默半晌,忍不住道:“父皇原本就忌惮大哥同孟相等一众文臣有牵扯,孟相不求情还好,这一求情,岂不是把这牵扯坐实了么?”
“我又如何不知道这些,可孟相就算再避嫌,也不好看着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受你父皇责斥……”长孙皇后叹气道:“你得了空去他府上看看他,他已经有许久没到我宫里来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魏华年垂首:“是,儿臣知道了。”
长孙皇后一时无言,这样乖顺的魏华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她明明记得头几年的魏华年还不是这副样子。
天顺五年的时候,大晋朝刚建朝不满十五载,契丹来犯,当日皇帝亲自御驾亲征,魏华年二话不说便跟着皇帝上了战场。
长孙皇后为此哭也哭过,闹也闹过。
那时候,皇长子魏承禄刚被废了太子之位,皇帝把他关进了宗人府,六皇子又还小。长孙皇后跟前能说句体己话的也就只剩了魏华年一个,她又来跟她说,她要去战场,终究是铁了心肠。
后来宫里传回来消息,说长公主在战场上出了事,没了行踪,她又整夜整夜的难以安眠,抱着小六在凤栖宫里整日的哭。
现在想起这些,她只觉得自己愈发的没用,没办法护着她,眼睁睁看着女儿昔日里那么宁折不弯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柔顺的性子。
魏华年见长孙皇后要哭,立刻站起身来,她缓缓走上前来,拿出了袖子里的丝帕,轻轻的帮长孙皇后拭去了眼角的泪。
她擦完了泪,又安安分分的坐了回去。
长孙皇后张了张口,终究不再说关于此事的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