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格福从圃道上一跃而下:“兄弟!”
“你哪里受伤了吗?”不停发抖的地精抬头看看他,一时间他吞吞吐吐说不清话。
聂格福不认识这名地精,但看来他的小队处境不太妙,聂格福打量了他一番没找到什么毛病,于是便起疑道:“兄弟,难道你是摔到了头吗?”年轻点的地精紧张地搓着脸。
由于他手上沾满了污垢,脸部涂得脏兮兮的,让人看了更是揪心。
“没,没,兄弟!你快带我走!这儿有鬼!”地精尖叫道。
“鬼?”聂格福敏捷地按住弓箭,伏身张望了圃道周围,“兄弟,这就是一个鬼才来的地方,到处都有鬼。”
“不,是一种特别的鬼!她太像人了!会突然从这圃道里钻出头来狞笑!”地精说起话来越来越连贯,最后,他几乎是吼叫了起来:“你知道女妖吗?就是那种死前特别不甘的灵魂变成的,她们会使用音波撕碎活人,就像我那些战友!”
他说着猛地指向聂格福背后的一片地方,聂格福只是瞥了一眼就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些撕裂伤,不可能是树液人干的。树液人比起这种恶毒的鬼怪来,的确仁慈了很多。”暗影剪刀再残忍也不过是一刀的功夫,而聂格福所见到的尸身,的确是太惨烈。
所有描写暗黑场景的词汇,都不足以描写那些亡者临死前经历的场景……尤其是“她”还故意剩下一个尿了裤子的人,来朝他的同伴传播恐怖感。“可为什么只留下你一个?”聂格福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他要先排除这人之所以活着,是否因为别的问题。
“不知道。”年轻地精恐慌地摇着头,但他一直不肯松开抓紧聂格福甲扣的手,“求求你把我带出这北苑,我方向感也不好。可能女妖是觉得,我这么没用杀我脏了她的手,所以才饶了我一命。”他可怜巴巴地流着眼泪,颈后的箭袋里只剩一支质量不好的箭。
“那你自己能走吗?”聂格福当然很想教训一通他这没用的同族,但眼下情况他们都不适合待在一条圃道的尽头,如果有树液人转到这边来,他们绝对逃无可逃。
况且,聂格福拥有一副侠义心肠,哪怕他的同族没开口,都没影响他将对方搀扶起来。
“谢谢你。你可以叫我摩多……”年轻地精微微点头,充满歉意的眼神在黑布隆冬的月色里,尤为闪亮。
聂格福正想让他别客气,反正能不能走出去和把他扶起来是两码事,他用来覆盖摩多背部的右手掌下,突然传来一种滑腻感。
长久的哨兵生活让聂格福瘦长的身影猛地停顿,他若无其事地辨别了摩多的耳垂部分,然后龇牙拍了拍摩多的肩膀:“别客气。”
“兄弟,你曾听说过,这处北苑的掌管者,是我们古老氏族最伟大的领主,哨兵的精神领袖,艾丝美拉达女王吗?”聂格福带领步履艰难的摩多行走在一条充满了未知风险的窄道上,他并没有刻意避开树液人的意思,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里似的,惬意自在。
摩多不解地翻起眼皮,看着比他高上两头的地精:“艾斯美达拉女王?我有听说过,但我们现在最好别闲聊。”摩多的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和聂格福最初救他起来时绝对不一样,他焦急、烦躁,因此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给忘了。
“我这么说只是想缓和气氛,我看你有点反常。”聂格福心平气和地说,其实他眼神一刻没离开过摩多的耳垂,“摩多,兄弟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是军用水壶丢了?还是佩剑丢了?我看你这腰里什么都没有。”先锋队势必佩戴短剑,而摩多显然没有。
摩多不满的表情这次更明显了,但他还是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火气,哼着鼻音道:“兄弟,人都有忘事的时候,是我的佩剑不见了。其实除了佩剑还有我这个月的饷钱,荷包里有颗挺大的珍珠,是我在这花园里捡到的,如果能找到,我一定把它送给你。”
他低估了聂格福这种自幼训练夜间视力的哨兵,连一个蔑笑或狡黠的眼神都逃不过聂格福的眼睛,而摩多恰恰是在他面前咧开了后槽牙。
“我不是为了你的珍珠,真的兄弟。我之所以问你艾丝美拉达女王的事情,是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干戈是化不开的。”
“只是利益不到对吗?”摩多挺直了腰,随着它狡诈毒辣的目光升上一个明朗的界限,聂格福发现,从回字形园圃的两侧各行来一只树液人,而它们行走的路线绝不是靠游荡,而是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吸引来了。
“看在你扶我起来的份儿上,我给你指条活路。”
叫做“摩多”的地精脱下了他用来伪装身份的瑟银甲,露出里面沾满黏滑树液的甲壳。
他那模样绝对可以用诡异这个词来说,剥下一整块树液人的躯壳制作成甲胄,这样做的好处是树液人不会把他当成食物吃了。
聂格福叹了口气,取下他的橡木长弓:“事到如今,我仍愿意称你为兄弟,暗精灵。你知道祖先的荣光一直在照耀着我们,你及你们那支族群不该自甘堕落,协助这世界上最卑鄙恶毒的势力对你们没有好处。亡灵这最坚固的基地,经不起联军的穷追猛打。”
“是你唤醒良知的时候了,摩多兄弟。”聂格福承认自己犯了个错误,但这个错误他一早就认识到了,他还想用他的方式弥补。
摩多晃动着两根手指,任凭树液人走到他身旁,而一向见活物就吃的树液人,果然没有将他吞下。
“你太自以为是了,地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及你那生活在树上的滥血脉根本不配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好歹还坚持着祖先的习惯,在这北苑维系自然。”
“你认为你们所从事的事,跟自然有半毛钱的关系?”聂格福发现有一只树液人,越过了摩多,这显然是他同族异系的远亲对他的警告,于是聂格福果断放出一箭,然后抓住旁边圃道下垂的一根植物根须,想要借此攀爬上去,进行他的游击作战。
他只要存在于圃道上方,高出树液人的视线,这里就没东西能威胁到他。
但他放出的那支箭还没有扎中树液人,聂格福就被他想要借助的根须倒提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他倏然抽出短剑,把根须斩断。
落地时长弓连连发威,把暗精灵摩多当成了靶子,然而那狡猾无情的东西一溜烟躲到了树液人身后,还朝他露出卑鄙的笑脸。
聂格福聆听着耳畔传来的植物挥舞声,他知道暗精灵调动了这附近所有的黑暗植株。
他赖以躲藏的园圃纷纷移开位置,分裂成有手有脚的植物根须,从裸露出的手脚部位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借死尸种植的灌木,本身就是作为防御手段才组成园圃形式。
“你还,真是个性恶劣啊……”聂格福身前身后凑来许多[尸臭草],这种他临时才想到名字的东西,不会像树液人那样吃活人。
但是,它会喷出令人精神崩溃的恶臭,前线作战时他曾在一批[敌方兵种展览]里见过这东西,受矮人科技的影响,尸臭草当时都萎缩了,且放置在两名矮人卫兵身后的大玻璃展柜里,让人看不出它有何等危险。
现在,聂格福想给后来人提个醒,它相当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