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是以北苑为分割点,包含整个坎都拉斯王国北境间的旧日领土。
这是指挥首脑层[圣光鞭策教团]为激励各国志愿军团与冒险者公会而许下的承诺。
作为世世代代生活在森林里的精灵,他们渴望拥有陆地管辖权的心情,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今年刚满三十岁的精灵舍尔沁,一直认为自己是正牌卡多雷的后代,但和他一个小队的几名弓箭手都笑他蠢。
“不可能啦,我们铁橡木与银杏联邦是不可能有卡多雷的,卡多雷是暗夜精灵,皮肤发紫的那一种,你看看我们。”他的战友葛布昨晚削箭时说。
当时,体型微微泛胖的战友格林晃动着幽绿色的瞳孔,竖起地精特有的绿色尖长耳朵,战战兢兢地听着营地四周的风声:“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来这地方的。”说完,他发现舍尔沁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格林为了满足战友的求知欲,只好转了一圈自己臃肿的身体,让那一件黯淡无光的锁子甲凸显出他与战争是多么不协调:“葛布说得一点都不错,我们根本没有祖先的好身手,浑不该从树上跑到地上来。这样做,只是为了满足当权者的野心,懂吗?”
葛布听他那么说,很尖锐地笑了起来:“你看是吧?舍尔沁,你应该庆幸,我们三个身上的精灵血统比较少,你个子如果再高一点就被选进攻坚大队里了。我听说,那些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说着,这地精用橡木箭指向半里地开外的北苑铁门。
“那葛布你说得可不对,我妈妈就常教导我说,要把祖先的传统好好传承下去,所以我箭术是最精……”他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的空气里突然出现了一种与本世界物质稍作区分的暗影,那么一闪烁的功夫,他赶紧用他妈妈常教导的祖先传统,后仰趴伏地上。
“格!—”舍尔沁第一个反应就是朝两位战友大喊当心!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葛布的上半身就掉在了另一边,而稍低点的格林被什么东西从下巴上一点截取,半个头跌在地上,血水瞬间冲入了格林的瞳孔。
一分钟之前,他们三个还在就是否有卡多雷血统而争论,舍尔沁知道,别听葛布那么说,其实他是最看重这模糊不清的身份的。
暗夜精灵因为族群过于体制化,数量一直很少,迪亚波罗扫灭了曾经的古代精灵王国斯特拉迪之后,精灵们艰难辗转,终于找到了一片被地精控制的森林。于是在那儿,暗夜精灵被迫与他们认为肮脏丑陋的地精结成了同盟,且在这个国家内繁衍生息。
后来,因为世上的行情越来越窘迫,一些人类王国的逃兵或是土灵矮人也都跑到了[铁橡木与银杏联邦]里。
暗夜精灵一开始坚守着月神赐予他们的自尊,但人类或是土灵矮人有些擅长吟诗奏乐的情种,打破了精灵少女(心理年龄)心中这层尊卑芥蒂。
开始有少数精灵不顾祖上的戒律和人类土灵矮人生活在一起,其结果就是血统越搭越混。
至于像舍尔沁这种地精,他家里的族谱有明确的写到,他是第五代亚种半精灵和地精结合的后裔,要说卡多雷的血统,他们每个人都有,但就像葛布说的,又每个人都不像。
舍尔沁无声啜泣,眼泪模糊了视线,距他前方不足两米的葛布,手里还抓着半截被整齐削断的橡木箭,他脸上的表情也一直保存在最后时刻他没心没肺的尖笑上。
“该死,格林!你这个死胖子!你从来的第一天就念叨着怕死!可现在怎么样?!”
舍尔沁不顾身后可能仍未消失的危险,猛用手肘扒地爬了出去。
他拽着葛布的上半截身子,又拉住格林的甲胄,拼了命的往前拖拽。
他发现营地篝火的附近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而自己正爬行在一条血污泥槽里,某种特质似乎从遥远的基因序列里迸发而出。
“绝不!即使死了!我们也要照传统魂归故里!我们的铁橡木!树!要回去!”当悲伤演变成悲愤,那一切恐怖都将离他远去。
个子小,力量讲求均衡的地精,很难拖得动两具尸体,但舍尔沁就是靠奉行卡多雷传统这剂强心针,催促自己穿过断肢残骸铺就的营帐,往隐蔽的地方去。他用手肘扒地,用膝盖蹬土,锁子甲上染满了红褐色的泥浆,两只手上是渐渐失去体温的战友。
他们笑的声音,说话的声音,都顺着两只手往上爬,阵阵刺痛舍尔沁的太阳穴。
“是北苑里的怪物搞夜袭。”舍尔沁不能徒感悲伤,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处境多想想,他知道像那种行动缓慢的树液人,之所以能夜袭,一定是因为它们杀人杀到忘记了昼夜。
前方负责传递情报的斥候一个都没活,白天攻打北苑的射手部队亦难以幸免,他们不仅没能拿下北苑,更是将怪物引出了它们平时的居所。
树液人是一种庞大的树精死灵,产生的原因是北苑曾经栽种的古代银杏感染了黑暗精华,自此双足落地,遍体粘稠。活像是披着茅草皮的缓慢钝足兽类,在开裂的花圃道砑边游来荡去,用剪刀修剪着长成死魂形状的恶魔草。
那东西单株,上面生有三个晃动不停的魔法球,而魔法球酷似三颗狞笑的骷髅头。
它是一种炼金原料,也能拿来充当冶炼金属时的强化物。
恶魔草是[铁橡木与银杏联邦]军要优先于树液人消灭的东西。
对维护自然宁静的精灵来说,这东西对自然的威胁比死灵要大。
就这一点上,哪怕现在的铁橡木联邦早变成了卡多雷的第几代遗世孙,他们为了表明自己是精灵后裔,也必须要做这样的事。
但同时,恶魔草又是一种杰出的资源,包括舍尔沁所知道的冒险者公会圣理之门,就满天下地回收这种东西。
一个不好的预感悄悄在舍尔沁的心中闪过,他可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象。
但就在他稍作迟疑的档口,他觉得自己的头碰上了什么东西。
舍尔沁没有头发,光秃秃的绿皮脑壳上传来一阵湿滑的感觉。
他毫不怀疑阻碍行进路线的东西,是他所见到过的最邪恶之物。
于是,他立刻松开尸体,向右翻滚到开阔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