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没撒手,笑了下,把手里已经晒热的矿塞她手里,说:“那你替我拿着水。”
陶安心抱着水,坦然了,感觉自己也不是白占便宜,完全没想到那点重量只是换了个位置,归根结底都还是压在她远哥身上。
陶安然扫了眼祁远,发现他后背已经汗湿了大半,托着陶安心的手臂上青筋蹦着,脖颈上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滚。反观陶安心这个小缺心眼,倒是乐呵呵的,同理心像一夜之间喂了狗。
不知道哪根线没搭对,怒火就这么在炙热的空气里凭空生出来,火星迸溅。
陶安然在旁边冷冷地开了口,“别惯着,让她自己走。陶安心你那两条腿是橡皮泥捏着么,走两步就要变形?”
陶安心让他一句话说瘪了嘴,“可……哥,我脚上起大泡了。”
“以前跟着爸爬野鸭坡怎么没听你说脚上起大泡,今天这才走了几步,”陶安然横眉立目地看着他的娇气包妹妹,“你给我下来。”
祁远眉心紧了下,转头看他,“吃□□了你?”
陶安然没理,直接动手拉陶安心,“别让我说第三遍,下、来。”
他这么一严厉,陶安心干脆哭了。
她委屈死了,脚那么疼她都没喊苦,满心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大姑娘了,谁知道到她哥这儿却给一票否了。
小丫头抽抽搭搭地哭,不敢大声,看上去可怜极了。胡胖子和李浩赶紧过来安慰,在祁远的暗示下,俩人连哄带骗地先把她先带到前面歇脚的凉亭去了。
“有病吧?那是你妹妹,你冲她个丫头撒什么邪火!”祁远把陶安然拽到步道旁边的矮树下,“这山顶有魔力?让你一分钟变藏獒了?”
陶安然瞪了他半天,说:“她不能这么娇气。”
祁远让他气笑了,“那怎么着,你带你妹骑马抡大刀去?”
陶安然轻轻叹了一声,拧开矿泉水递给他,“喝点,天太热。家里有女孩的,哪个不想给宠成小公主,可现在有这条件吗?陶安心和我妈一起生活,两个女人,不管承不承认,在这个社会上就是稍显弱势。她现在不学着坚强点,将来吃苦受累的不还是她自己么。”
“可……”祁远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口了,“也不是非得让她受搬砖挖土的苦啊。”
“我知道,”陶安然目光放远了,“但她不能有‘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人替我兜着’这种想法。”
祁远看着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在不久前,陶安然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爷”。他懵然失怙,被迫抽条成长,过程势必是鲜血淋漓的。初识的时候,他像个浑身刺的雷电系动物,谁惹他就劈谁,说话办事几乎不留退路。
所以他对小妹有这种看似苛刻的要求过分吗?
相较而言,陶安然自己才是那个踽踽独行、全无依靠的人。
心尖上蓦地又酸又疼,他想,原来他们家桃子心里装了那么多无法宣之于口的苦,怎么自己从来没想过呢?
顾不上旁人的目光,祁远借着树荫的遮挡,悄悄握住了陶安然细瘦嶙峋的手,在他指节上珍而重之地反复摩挲着,“知道了,以后我帮你一块儿锻炼小妹,好不好?”
陶安然牵了下嘴角,“走吧,过去吧,他们一会儿等急了。”
两人走到了凉亭,原以为陶安心要闹一闹脾气,谁知道小姑娘只是包着两窝泪,把脚丫伸到陶安然面前,带着哭音,抽着气说:“喏,我没骗人。”
陶安然垂眼一看,可怜了,白生生的小胖脚不止磨出了大泡,还红彤彤一片。
看着这惨样,当哥的哪有不揪心的,可训人的话都已经甩出去了,这时候往回找补难免有失威严,方才的“教育”也就白费了。
“以后哪疼哪痒及时说,”陶安然蹲在她面前,用手背蹭掉她脸蛋上的眼泪,“哥哥又不能未卜先知。过来,背你去看大石头。”
胡谦在后面碰碰祁远,悄声嘀咕:“我说你家陶神这什么狗脾气?”
祁远看看他,“天热,躁得慌。”
胡谦瞥一眼他没出息的发小,“呿。”
小孩子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们在那块来历成谜的巨石旁边拍完照,陶安心小朋友已经满血复活,趿拉着鞋满地乱窜了。
下山比上山容易的多,四大一小五个人顺利找到了回城大巴的集散地,买好票,准点上车,睡了一路,又在酒店附近补了一顿大餐,这才把陶安心送回老弄堂。
金乌西坠,四个人踏着夕阳往回溜达。
“去海边吗?”祁远走到一半,忽然顿住脚,问道。
李浩和胡谦齐齐摆手,“不去,快累劈了,就想回去躺着。”
陶安然看一眼赤红的天际,近乎温柔地点点头,“去。”
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