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张氏漠然道,“老爷是徐家的一家之主,在这偌大的徐府,有谁会不要命地害他?”
谢氏定了定神,看上去仍旧忧心忡忡,“西陆,这可是项要掉脑袋的罪名,你确定么?”
“老爷,夫人,请听奴婢一言!”帘茶磕了一个头,喊道:“今日闻秋阁出了家贼,奴婢恰好撞见了,二少爷误会奴婢是那家贼的同伙,生生地把奴婢扣下,说要请老爷来定夺,这才把我们带来了大堂。”
徐泰和的脸色稍缓,不再是方才的死白,“西陆,只是区区一个家贼,何来害人之说?”
“父亲,稍安勿躁。”徐西陆不急不缓道,“今日,我去了一家开在长兴街的胭脂铺,买了一些胭脂水粉送予三妹妹。”
听到“胭脂铺”三字,董姨娘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徐西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堵住他的嘴。她用余光瞟向张氏,后者神色依旧淡然,完全看不出半点惊慌。
“我看着装胭脂的木盒模样精致,就留了下来,放在书房中。最近父亲数次叮嘱我要刻苦读书,我自也不敢怠慢,便吩咐赵管事没有我的允许,闻秋阁一应人等都不可靠近书房。赵管事,”徐西陆问,“你可还记得此事?”
赵春弓背哈腰道:“少爷的吩咐,小的自是记得的。小的也马上同下人们讲了此事,没想到,竟还有不要命的敢进少爷的书房偷东西,还有少爷发现得及时——”
徐西陆一计冷眼扫去,眼中的冷意逼得人退避三舍,赵春讪讪地住了口,帘茶趁机开口道:“赵管事说的人,正是闻秋阁的丫头,云溪。她仗着和奴婢有几分交情,想把赃物卖给奴婢换些碎银子,奴婢不知她的意图才同她碰了头,奴婢若是早早地知道,定然同二少爷说了去!”
“老爷,夫人,他们在说谎!我是偷了东西,但那是他们……”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家贼说话。”董姨娘厉声道,“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几个小厮上前来,压住云溪的胳膊,在她嘴里塞了一团糊纸,云溪拼命地摇着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谢氏看不下去,道:“就算是家贼,也有替自己辩解的权利,董妹妹这般迫不及待想堵人的嘴,难道是担心这丫头说出什么,连累到自己?”
董姨娘僵笑道:“谢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怕她狗急跳墙,乱咬了人不说,还吵着了老爷——”
“都给我住口。”徐泰和一发话,众人均是噤若寒蝉。他看向徐西陆,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悦,“西陆,这些家宅之内就让花叹来处理罢。”
董姨娘忙起身道:“老爷快些去休息吧,这里有花叹——”
“父亲,您不觉得奇怪么。”徐西陆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云溪若真的想偷东西变卖,为何要违抗我的命令去偷一个从胭脂铺买来的木盒?”
“木盒?”徐泰和眯起了眼睛,“她偷的是木盒?”
“正是。”
“管她偷得是什么,偷了就是偷了!”董姨娘嚷嚷道。
徐西陆微微一笑,“呵,姨娘急什么,耐心听完我的话,再去处置也不迟。”
“你就别拐弯抹角了,”谢氏看着都替徐西陆着急,“到底查到了什么,赶紧说罢。”
徐西陆轻一颔首,“云溪想偷的自然不是木盒,而是木盒里的东西,一样从胭脂铺带回来的东西。”
徐泰和不禁探出身子,“你说的,究竟是何物?”
“九冬,”徐西陆道,“请潘大夫上来。”
潘淮依旧是男子的装扮,她神色冷淡,走向前向徐泰和和两位夫人行了礼,才道:“半个时辰前,二少爷给了我此物。”潘淮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的小瓷瓶,打开瓶塞,从里头到出了几粒青色的药丸。
谢氏心里明白了五六分,颤声道:“这药丸,难道可让女子不孕?”
徐泰和侧头看了一眼谢氏,又看向徐西陆,一阵异样涌上心头。不料潘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此物名叫橛子丹,音同‘绝子’,碾碎放在茶水中,无色无味,长期服用,会损害男子根基,使得男子……”潘淮没有说下去,可在场之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死一般的寂静。
徐泰和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狠狠一掼,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三个夫人,目眦欲裂,“是哪个毒妇!”
谢氏捂着胸口,不知是哭还是笑,“好狠,好狠毒的一招!为了不让我生下孩子,干脆连老爷也一起害——也对,这样才一了百了不是?就算老爷纳了新人,也不能生出孩子来!你们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董姨娘扑通一声跪下,“老爷,就算这真是什么橛子丹,也不一定是拿来给老爷服用的啊!”
“花叹说的对。”张氏微微欠身,道:“单凭老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药丸,就断定是有人想要加害老爷,未免太过草率了。”
潘淮道:“这好办,服用过橛子丹者,唾液遇石灰,会呈现出一种淡青色。”
董姨娘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爷,夫人,我还有人证。”徐西陆提高声音,“带上来。”
王婆子被一个面生的汉子拎了上来,她眼珠乱转,最后对上徐西陆的目光,忙把头低下;杏浓也跟着走进大堂,她穿着粗布麻衣,脸颊瘦得都凹了下去,显然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最后被带上来的是椿娘,她还穿着方才见王婆子穿的衣裳,头发乱成了一团,一反往日妩媚动人,跪在几个主子跟前,身子抖若筛糠。
张氏不悦地皱起眉,“这都是些什么人,也敢随便带到老爷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