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走了。
不是你们没照顾好我,只是我想你们的奶奶了,特别想,她前两天托梦给我,说她等我很久了,问我怎么还不去见她,我就答应她了。
我希望我的葬礼一切从简,别摆什么宴席,没那个必要,火化之后请把我跟你们奶奶合葬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的,特别是骁骁,吃穿都要注意,天凉了,容易感冒。小晞也不要一直对着电脑,对眼睛不好。
小琴,谢谢你这么不离不弃地照顾文涛,有你在,我很放心,还有晓月,有空多回来看看孩子。
我走了之后,你们大家谁都别难过。
我这辈子过得很开心。
走之前,他想的还是如何把对孩子们的伤害和负罪感降到最低。
老爷子把遗书压在枕头底下,接着笑眯眯地和孙子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困了要睡一觉。
其实他很想等到哪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再走的,但是他又怕自己在那样的氛围之下,舍不得一走了之。
叶晞说了声好,怕自己打电话敲键盘的声音打扰到他,还给带上了房门。
二十分钟后,他锁上家门,去批发市场进货了。
三点多的时候,窦天骁从补习班回来,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扔就扯着嗓子喊:“爷爷,晚上我们吃猪蹄吧,我买了两只肘子,你说红烧好还是清炖好啊?”
房间里的人没有应声,他还以为外公睡着了。
当他看到床头柜上那数不清的空药盒和口吐白沫的外公时,心态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吓出窍了。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撑着身后的座椅才堪堪稳住自己因为惊吓过度而摇摇欲坠的身体。
叶晞在电话里听见一声凄惨地哭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燃接到窦天骁的电话是下午五点,那句“我爷爷自杀了”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他后脑勺上。
脑子里空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的头发才洗到一半,草草地冲掉了一脑门子的泡沫连擦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打的赶往市中心医院。
窦天骁双目无神地坐在急症室外头,好几个医生正在给外公做急救。
在救护车上,看到爷爷微弱的心跳频率,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
但是他不能接受。
“骁骁。”江燃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那道孤独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人被抽掉了脊髓和神经,软趴趴地蹲坐在墙角,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哥。”窦天骁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急诊抢救室并不是独立的一间,门外还有各种因为车祸或是其他意外在抢救的病人的家属们。
粗略估计得有二十来个,男女老少都有。
江燃绕过叽叽喳喳的人堆,走过去抱住他,才发现窦天骁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手指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凉得刺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得太急,窦天骁身上连外套都没有披上,就穿着件白色的毛衣,衬得他脸色惨白。
“外公还好吗?”江燃问。
窦天骁抬手环住他,就像是跌倒后被人搀扶起来的小孩一样,哭得伤心欲绝。
一点都不好。
吞了那么多药片,医生接手时已经昏死过去,希望很渺茫。
“哥……为什么啊……”窦天骁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抽噎,“你说他为什么啊……”
江燃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将人紧紧地圈入怀中。
他感觉窦天骁最近瘦了很多,肩胛骨异常突出,隔着毛衣都能摸到他肋骨的轮廓。
“外公还在抢救是吧,那就再等等。”江燃贴着他冰凉的耳朵,试图给他增加点热度,“再等等。”
窦天骁的手里握着部老人机,那是他挣钱以后给外公买的,抢救时,从外公的裤兜里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