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楼梯嚷嚷道:“我养你这么大真是白养了!我告诉你你再这么不听话就给我回你妈那儿……”
舅舅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窦天骁鼻尖一酸,冲着楼下吼道,“回去就回去!”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家人抛弃的那一刻,眼泪犹如巨浪翻涌而至。
其实这并不算是窦天骁和舅妈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在他的印象中,舅妈最常限制他的人生自由。
小时候不让吃零食,不让瞎玩,稍微大一点了不让练散打,不让看课外书,现在又不准他练拳击,舅妈总想控制着他的喜好,让所有人听从她的吩咐,往她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因为舅妈是长辈,大多数时候又疼他护着他,所以这些他都忍了。
可是人终究会遇到自己所热爱的东西,会产生执念,所以这次他再也憋不住了。
过去那些恩恩怨怨就像是填进炸弹里面的弹药,在引燃导火索之后,爆炸范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养活自己,没必要再忍受家里面的压力。
他忽然想到了江燃。
他可以去找江燃。
江燃一定会理解他的。
但他不知道江燃新家的地址,于是又想到了于教练。
他还可以求于教练让他住在健身馆。
不争馒头争口气!窦天骁迅速擦干眼泪,开始收拾行李。
外公推门而入,反手带上了门,温和地喊了一声,“小豆子。”
窦天骁知道外公肯定是来劝和的,没有吱声。
“骁骁。”外公拉了拉他的手腕,“别跟你舅妈怄气,她这人脾气就这样,一上来了就骂两句,不是真心的。”
“我本来就不姓叶,本来就不是叶家的人啊,她要赶我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窦天骁固执地说道,“我现在长大了,可以自己挣钱了,我以后挣了钱会还给她的,感谢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窦天骁故作洒脱地说出了这番言论,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这些字眼,都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刺,扎在外公的胸口。
“你瞎说什么呢!”外公夺过他手上的衣服,扔回衣柜,“你自己想想看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吗?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不都是哥哥让着你的,你有没有想想看你自己的问题?”
“我就是喜欢练拳我有什么错啊!”窦天骁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满是无助和委屈,“我从小喜欢什么她就不许我做什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都听她的了,我现在就想要打拳,我其他的都不想啊!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爱好吗!江燃不是也从小练散打吗!为什么他们都行就我不行……”
“那人家江燃是把散打当成了一个爱好啊,你就看到了他练散打了,怎么不看看人家考到了市重点呢?”外公摸了摸他的脑门。
窦天骁没有接话,“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外公。
“等你考上了高中,念上了大学,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啊,我们不来管你,但你现在作为一个学生,不好好念书学习知识,那怎么行呢!?”外公语重心长道。
“可是这就跟芭蕾舞一样,长大了再练就来不及了啊。”窦天骁红着眼睛反驳道。
“有什么可来不及的,你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后悔才来不及呢!”外公说。
“我跟你说不通。”窦天骁别过脸。
“那咱们慢慢聊。”老爷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就像是给小狗顺毛一样,好说歹说磨了两个多钟头,总算是把窦天骁迟来了好多年的叛逆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窦天骁冷静下来之后,也答应外公把精力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
第二天一早,外公就把窦天骁带到了面馆,按照昨晚说好的那样,窦天骁抠着指甲盖别别扭扭地找舅妈道歉。
舅妈的脾气就跟龙卷风似的,刮完就算完事儿,不负责善后,所以晚上骂完也压根没放心上,一扬手说:“赶紧把水池里那些草莓洗洗吃了,再不吃要坏掉了。”
“哦!”窦天骁又恢复了以往乖顺的模样,洗好的草莓塞进嘴里,一路舔到了心坎里。
他是长大了,也倔强了。
有勇气逃离家人的管束,有信心面对自己的将来,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了。
家庭,不光是一种束缚,在某些时刻,也是一种依靠。
亲人的爱就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只要有他们在的一天,自己就可以尽情地,无忧地成长,虽然有时候他想要推开城墙的大门出去看看,但一到晚上,还是会想念城墙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