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她开口,姜芜就能够大概猜到这人一点点生活经历。
她大概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怕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跟陌生人相处过了。
“蔡女士,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简单的聊一聊,你刚刚已经签下了委托代理协议,那么我就是你的律师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姜芜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一点都不像她咄咄逼人时的样子,她甚至拿起了自己录音笔,这是她作为律师的习惯,“如果你介意,我们也可以把它关掉,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希望作为我的委托人,你能够对我坦白一些,只有真实知道你的想法,我们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蔡云紧紧握着自己衣襟的手终于渐渐松开了。
她抬头打量了姜芜一眼,小心翼翼。
姜芜适时把一杯热水推到了蔡云的手边,也尝试地坐到距离她更近的地方。
蔡云没有拒绝。
当一个人能够将你放入她的安全范围内,这就已经从侧面说明了她对你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姜芜松了口气,尽量让她和蔡云两个人都能够松弛下来。
“那么,蔡女士,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蔡云喝了一口热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姜芜点了点头。
“姜律师,我……我想离婚。“蔡云低声道。
来这里的人都想离婚,可有人理直气壮,有人唯唯诺诺,蔡云的声音小到姜芜就坐在她面前都听得不够真切,姜芜看得出来,她十分没有底气。
“你是全职太太?“姜芜试探着问道。
蔡云猛地抬头,脸上都是惊恐,仿佛自己是个吹起的气球,而全职太太四个字,一下就将它戳破了。
“我,我……“蔡云想辩解,可是最终她眼眶渐渐红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姜芜满怀善意的笑笑,拍了拍蔡云的手。
“你的选择值得人敬佩。“
蔡云难以置信的抬头,她的丈夫,婆婆都觉得她活着就像个寄生虫,依附着别人,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逍遥又自在,就连她出门见尚且维持联系的朋友,大家都是带着羡慕看她,羡慕她不用工作,羡慕她没有压力,羡慕她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富足的生活,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价值,而眼前这个第一次碰面的律师,却说她做了令人敬佩的选择。
姜芜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全心全意投身于家庭,起码我自己就做不到,我相信您一定很爱您的丈夫,也很爱您的孩子。“
蔡云看着姜芜,就那么一个瞬间过后,她失声痛哭。
华策律所中永远少不了的声音就是哭泣和争执。
但是哪怕听了好多年,姜芜也依旧为眼前委托人情绪的释放而感到难过。
大概从来都没有人认可过她的付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简简单单几句话后,这样宣泄她内心的委屈和不甘。
不过怎样都好。
当打开了这道闸门,相信蔡云会更有勇气来诉说自己的经历。
“就像姜律师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位全职太太,我和我丈夫结婚快十年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蔡云的态度平和多了,在她娓娓道来之下,姜芜算是将事情的大概都了解清楚。
蔡云当年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和他的丈夫蒋志鸿是师兄妹,两个人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是因为爱情而选择结合的典型。
蒋志鸿的家境不错,蔡云也一样,两个人毕业之后就登记成为了合法伴侣,并且一起开始创业。
大概是运气好,创业的时机也选择的不错,公司发展异常顺利。
可也许就因为太顺利了,在蔡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蒋志鸿委婉地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精力更多的放在孩子和家庭上,蔡云那时候沉浸在有了两个人宝宝的喜悦之中,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蒋志鸿的请求。
她选择了家庭,把自己封闭在名为家的牢笼里,这一待就是八年。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出轨。“蔡云的目光有些茫然,“最初他在外面乱来,回到家里还会装一装,我记得几年前公司有个小姑娘哭着找上我,说是……说是他强迫人家做那种事,我拉着他们当面对峙,他那时候还有羞耻心,知道认错,知道做保证说自己再也不会了,可后来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再也没什么顾及了,那之后只要我一开口说他这些事,他就会暴怒地冲我吼,说我一个靠他养着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说我变了,根本就不体恤他的辛苦。我公公婆婆,甚至我自己的父母都在劝我,说男人在外面总是要应酬的,只要他记得回家,只要钱是拿回家的不就好了。“
蔡云面上是掩不住的失望,有时候最直击心灵的打击从不是来自敌人,往往是来自爱人,朋友和……亲人。
面对这种典型地恶人先告状,姜芜叹口气,“这种情况看样子已经维持很久了,您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离婚呢。”
说到这里,蔡云的眼泪豆大的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她情绪有些激动,大声说道,“我想过,我想过的,我也提出过,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说如果我真的想好了,他可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但我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孩子,因为我没有收入来源,孩子很大可能不会判给我,那是我的命啊,我不能失去我的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