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迟林垂眸,盯着桌脚雕刻着的繁复花纹:“她说,九死未悔。你可曾识得?”
他想问,你有没有遇到过那个让你九死未悔的人。
他也想问,你有没有心悦过一个人。
“或许是识得。”律九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一个吟游的诗人,“很多年前,有过那么一个人。我从前不知他的心意,误会了他。可后来,他却为了救我付出了自己的命——不,应该是我杀了他,我没有想到他是为了救我。”
路迟林静静地听着,没由来地就感觉心中一涩,像是初熟的青梅误触舌尖,万般的酸苦化在嘴中。又像是坠入了一块大石,千斤的力量压在他的胸口,无论怎样都挪不去,又沉又闷。
太难受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难受。
他明明不认识那个人,却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硬生生地生出一丝联系。仿佛那些事他都亲身经历过了一般。
“他当时,想必就是死而未悔了。”
律九渊突然的想去碰一碰路迟林的脸,想把他拥入怀中,想与他呼吸交缠,想把自己印刻在他的灵魂之中,让他再也忘不掉。他想把这么多年的浮沉,想把后来的恍然大悟都与路迟林说清楚。
他最初想的是弥补。可在见到路迟林的那一刻,他发现远不是那样。只是单纯地弥补并不够,他对路迟林的执念远比他自己想的要热烈得多。他想要的,是能够回到那一年,他牵着路迟林,一步一步走上华山山顶,看着千山覆雪,享着岁月静好。
他的喉头动了动,收回了手。
“迟林问我‘为何’。”律九渊顿了顿,眼中光华明灭,目光悠悠地定在了路迟林的身上,“因为我对迟林有非分之想,迟林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若是换作旁人,此时想必不涨红了一张脸,也该红了耳根不知所措,或是站起来骂句“无耻”之类的话。可路迟林却仍是面上水波不兴地回了声:“哦。”
律九渊以为他不懂。
其实他懂得。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他这般不识风月的人也该明白了律九渊的言下之意。
他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似是整个人都要坠入到江河之中,溺死其中。
他并不生气,他也不懂要如何回应。
千思万绪只能汇成这么一个简单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