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样的活着,小皇帝无法理解。
“他们是从各地逃到京城来的难民,”温庄晏对于他此时的问题回答的认真,“陛下要吃穿,要建设行宫,要打赏上下,官员自然只能从他们的身上压榨剥削,种出的粮食还不够交的赋税,吃不饱就只能逃,要不然就会被硬生生的饿死。”
他这话说的很轻,却能够感受到手中那指尖的颤抖。
“陛下怕了?”温庄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林曜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温庄晏眸中若有所思,拉紧了他的手到了那施粥的棚下,他初初到达就有侍卫认出,见他过来纷纷行礼道:“温大人。”
一声温大人,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千层浪花,刚才还麻木不仁的人群纷纷看向了这里,人群纷纷跪下:“谢温大人救命之恩啊……”
“是温大人呐,您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谢谢大人……”
连孩子都跪在了地上糯糯的说着,目光中全是敬仰。
他们吃不饱饭,差点儿饿死,是温大人救了他们的命。
“大家起来吧,”温庄晏一声却是无人起来,他略微思慛道,“大家排队一天了,若是真的感谢温某,也应该先用过饭,温某惭愧,难当大家一声谢,只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着,便是不负。”
林曜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他站在那里,无数的人发自内心的拥戴着,他们信任他,感激他,甚至当他这个皇帝站在旁边时都觉得他更像个皇帝。
等到民心安抚,队伍重新排起,温庄晏才注意到了一旁静静站立的林曜道:“臣有一事,想陛下亲自来做。”
他这话说的低声,连最近的侍卫也没有听见。
“什么?”林曜抬眼问他。
温庄晏拉了他的手站在队伍的前面道:“请陛下亲自来施粥。”
“朕来?”林曜有些愣住。
“对,一人一勺清粥,一个馒头,不能给多了,要不然人心会不平,记住我说的话,”温庄晏将他推到了跟前,递给了他一个勺子。
汤勺不大,桶中的粥虽是冒着热气,却不算浓稠,对面是无数人渴望的眼神,林曜对着他伸出的碗舀了一勺汤倒了进去,再给了一个馒头过去,那人道了一声谢,端着碗拿着馒头就到了队伍的末尾狼吞虎咽去了。
林曜从未被人道过谢,一时竟有些怔愣,这样的让他难以下咽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却那样的渴望?
一勺又一勺的粥布施了下去,馒头也发放了下去,偶尔的指尖接触,白皙如玉的手上染上了些泥土的痕迹,那漂亮的小皇帝却没有半分的自知。
一直到了暮色降临,施粥结束,林曜被拉上马车的时候似乎还有几分的难以回神。
“陛下可累了?”温庄晏解开了他脸上的丝帕,露出了那张挂着汗水粉色一片的面颊出来。
林曜点头,初时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才发现胳膊疼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微微张口道:“恐怕比不上他们累。”
“那是自然,”温庄晏淡淡回答道,“他们在吃完粥以后还要去搭建暂住的窝棚,开垦荒田,比之陛下要累的多。”
“为什么?”林曜不明白。
他真的像是糊里糊涂的当了一回皇帝,温庄晏对于他这样的问题却耐心的很:“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要一人一勺,为什么会引起人心不平?”
“因为善心虽好,但人心不足,一旦失衡就会引起人心不平,想要均衡,自然不能一味地只靠善心,”温庄晏看他仍不明白,举例道,“就如同两人都要祈求施粥,一人健康,一人腿瘸,你若因为怜悯多施那腿瘸之人多一碗,有可能他本来只是腿瘸,第二天就会完全没有办法走路,或者难民之中腿瘸之人会更多,一旦长期下去,抗议就会产生。”
“为了一碗粥,”林曜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对,就是为了一碗粥,”温庄晏闭目,那些深刻的场景镌刻在他的心头,“这里还有清粥,还有很多的人只能啃树皮,吃草根,甚至为了填饱肚子连观音土都吃的下去,再甚者易子而食,人吃人……”
“易子而食?”林曜觉得手脚发凉。
“陛下不明白?”温庄晏一时觉得讽刺,百姓受苦受难,可是小皇帝看不到听不到,他甚至不懂,“易子而食,就是说两户人家都有孩子,将孩子交换了,然后吃掉……”
“别说了……”林曜捂住了嘴,莫名的开始干呕,那样的场景他在今日之前还不相信,可是今日见了一次,那些对于食物的渴望让他觉得心惊,对于温庄晏说的话也十足十的相信了。
“陛下今天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温庄晏送小皇帝进了寝宫甚至没有进去,那种荒凉涌在心头,无法控制。
林曜也没有管他,进了宫殿就开始呕吐,太医前来诊治却也又诊不出什么,只能让他好好休息。
一次沐浴,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手上的虚构,林曜将手搭在眼睛上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可是精神却一直阻挠着他入睡,白天的场景,温庄晏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口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