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虽然多,张狂却是最好找的那一个。其他人下雪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而一眼望去那个穿着短袖呆望雪景的,就是张狂了。
“我刚才一直在喊你,但你都没反应。”夏知陶迟疑了片刻,小声说,“我还以为......”
张狂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事的,想起了些不打紧的往事罢了。”
。
在张斓将自己名字改为“张狂”不久后的一日,她郑重其事地与夏知桃告别了。
自从江国覆灭,宋祺登基之后,整个国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街道、人文、口口相传的故事、传唱不歇的歌谣——所有的一切都与以前截然不同。
张狂对自己醒后的时代感到无比陌生,她想去更加仔细的看看这世间。而且自己沉睡前的许多事情都让她割舍不下,非得亲自找到一个答案不可。
也算是应和了何川柏所说的“你该去看看”,张狂与夏知桃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找她之后,便离开了柳州古陵小镇。
张狂在整个大陆闲逛,将或许熟悉、或许陌生的街道都走了一遍。但某一日在茶楼停留之时,措不及防地听到人们议论着“修罗道将古陵屠干净”的事情。
她发疯似的赶回古陵,找到夏知桃曾经住的地方,却只看到了一片燃尽崩塌的残骸。
那天恰好大雪茫茫,而那雪一直落着,落着——
冷入骨髓。
张狂在木屋残骸前站了很久很久,直至大雪初霁,她才留下一朵木槿花,转身走了。
不过自打那以后,每当下雪时分,教主大人都是能避则避,或者干脆呆在殿中足不出户。
雪天于她,妥实牵扯了太多不甚美好的回忆。
江国覆灭、将军战败、知桃死亡,甚至自己也被大雪推下万丈悬崖——随便提一件事出来,都能足以遍体鳞伤。
再之后,臭名昭著的岐陵修罗道,在一夜之间被位不知名女子屠了满门。整个山头乃至十几所大殿无一幸免,而无数魔修尸身的黑烬蒸腾而起,如若滚滚浓烟,将万顷碧空尽数吞噬。
自此岐陵山便易了主,而教主仅一人。
名曰张狂。
。
不同于张狂,祁子冬倒是十分喜欢雪景。
老伯那案子还在缓慢地收集着零碎资料,目前来看还没有太大的进展。她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便出了门。
蒙眼黑布被摘下,祁子冬站在纷扬大雪之中,雪似碎琼般充盈了袖口,融开一阵些微冷意。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身为辟邪白鹿之时,便住在一座常年积雪覆盖的山上。那时倒也是自在逍遥,无忧无虑,直到自己遇到一位无意闯入的修仙者。
之后便傻傻地出了山,将一双眼睛双手奉上,才终于明白人心不古。
所有激烈的感情尽数赔了个干净,自那以后,祁子冬便敛了性子,随性地收几个仙灵为徒,十年如一日地在崖山修行,而飞升后位列“史官”,一写就是数千年。
祁子冬在雪中静静地站了会,终是感到些许凉意。她拢了拢身上衣物,正待回屋之时,却蓦然被人叫住了:
“师祖?”
——该来的总会来,躲着藏在也不是办法。
祁子冬回头,平静地转向来人方向,道:“秦之,好久不见。”
秦之穿着一黑色皮衣,立于风雪之中。
她原本只是从宋慕昭那里听说夏知陶不要命了,准备和孙家打官司,特地问到她公寓想要来劝劝她,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故人。
秦之快步冲了过来,皮靴在雪上踩下一串足迹。
她黑衣上沾满了碎雪,向着祁子冬急切道:“师祖,您不是飞升已久了吗,怎么也在这里——”
秦之顿住了,记忆中的师祖永远用黑布蒙着眼睛,而那黑布总会浅浅地凹下去,底下空荡荡的一片。
而现在,师祖却摘了那蒙眼黑布,用浅色眼眸望着自己,目光与她声音一样,铺满了着万年不变的疏离淡漠。
秦之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眼睛好了?”
祁子冬笑了下,却是避开了秦之的问题,反问道:“你在现代过得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