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回家工作,我们没有别的可以聊的了。”叶以荣说。
秋宁笑了笑:“行啊,那我们开始吧。”
叶以荣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想好了?”
秋宁看了夏甜雨一眼,又看向叶以荣:“对,我想好了。”
叶以荣深深地看着她,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一样。
夏甜雨给秋宁倒了杯水,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对父女,秋宁要回家了?真的?
“甜甜,我想和我爸谈谈。”秋宁对夏甜雨说道。
夏甜雨点点头,虽然心里好奇,可她还是乖乖地出去了,帮他们关好了病房的门。
秋宁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比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苍老了许多,不过五十几岁,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他年轻时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一个男人富有,还英俊,那么他就不会缺少艳遇。如果他对自己没有严格的要求,他很容易就会变得滥情。因为太容易犯错,也太容易被原谅,容易到有恃无恐。
青春期的时候她对他恨之入骨,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背叛家庭,还在外面有了好几个私生子。如果她母亲想要和他离婚,她举双手支持,可是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还是在一起。
她的父亲并没有亏待过她,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都不吝啬给她最好的。他尽到了自己的抚养义务,他亏欠了他的妻子,但是没有亏欠他的女儿。他最对不起的人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她,虽然他仍是亏欠她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
她已经永远都无法喜欢他了,如今她可以坐下来和他谈,只是因为她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完人。她无法原谅,但她只能接受,并为自己打算,仅此而已。
“您从前说我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不会为了谁委屈自己,因为我不在乎。”秋宁开了口,对叶以荣说道。
“对,你不在乎,包括我。你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谈话,是因为你不在乎。”叶以荣说,“你觉得你的母亲虚荣软弱,你的父亲不加检点,可你都不在乎。”
一股沉淀已久的怨气从秋宁的心底里涌出,她努力平静地问道:“可您有没有想过,我是天生的冷酷无情吗?您有没有想过,我曾经有多在乎你?”
叶以荣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过这个。
“您有没有想过,小时候的我一样会痛苦会怨恨,可没有人在乎。她目睹过父母的争执,知道自己父亲的不忠,也见过自己母亲一次次的歇斯底里,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到最后她只能学着去习惯这一切,努力不去在乎。只有不在乎,才不会受伤害。”秋宁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叶以荣第一次听到女儿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禁愕然地看着秋宁。
“就这样,你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成为了现在这个,冷漠的、狠心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秋宁不再用敬语,而是平等地和他谈话。
叶以荣深深地看着他的女儿,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可到最后,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轻慢和愚蠢,哪怕大男子主义的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他很想拍桌而起,像是天下大半父亲训斥女儿时那样,斥责她的反抗和指责,把自己的错误推卸给出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从前有意无意地把秋宁当做一个还不成熟的小女孩,他用作为父亲的傲慢和权威,强压着她的意志,虽然他知道这只会搞砸他们的关系,可他就是要这样做,因为他是她爹,他有这个权力。
可他还终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对不起,爸爸对你……有亏欠。”叶以荣道了歉,并不全然情愿,但他还是道了歉。他觉得秋宁会想听到这个。
“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甚至都不想拆穿她父亲虚伪又蹩脚的致歉。
两人沉默了许久,叶以荣问道:“从前的事情,爸爸已经没办法弥补了……我只能把我拥有的东西给你。”
“比如公司?”秋宁问道,既不带期盼,也不带厌恶。
“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你了。”叶以荣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茫然。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怀疑自己白活,以至于他想讨好一个人好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好。”
叶以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好。”秋宁再一次说道。
“你不是不愿意吗?”叶以荣纳闷地看着她。
秋宁的脸上流露出一个浅笑:“现在,我愿意了。”
叶以荣恍然:“是因为甜甜?”
秋宁说道:“也许吧。我现在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比如纠正你犯的错误。我也想证明给你看。一切的黑幕和潜规则都走不长远,最终观众会做选择,而被选择的人,一定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她记得,这就是李一笑当主播的理由,也是他一直以来证明给所有人看的事情。现在,她也一样。
叶以荣不悦地说道:“你在嘲讽你老子?”
“对,我在嘲讽你。”秋宁不留情面地说道,“现在要平息事态,最好的做法不是让所有开口的人闭嘴,你堵得了一个两个人的嘴,你堵不上所有人的嘴。现在的平静不过是公司声誉败坏后的沉默。有什么比捧红夏甜雨这样的人更能证明公司的吗?她有才华,就应该红起来,否则等到劣币驱逐良币,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是滥竽充数的无能之辈了,比如你的小情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