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珦推了贺剑轻一把,退开两步:“哎呀,应该我来说,你来画的。”
“都一样,”贺剑轻将他拉回位子坐好,“再说,你方才也说,日子久了,不一定找得到人。咱们权当试一试,既然如此,画得好与不好,又有何差别?”
余珦听了,觉得他说得似乎有理,又仿佛没理,他一时半会儿没琢磨意思来,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了,过来坐,我给你画灯——啊,怎么破了?”
余珦瞪了他一眼:“是你弄破的!”
贺剑轻茫然道:“我弄破的吗?”
余珦见他不知是佯装还是真的忘记了,无奈地将灯再度夺了过来,放到一旁,闷闷地重新画起来。
贺剑轻这回便在他开始第一笔时问道:“这回该画我了吧?”
余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纸上慢悠悠地画了个线条:“不会画。”他心里还记着刚才的情形,贺剑轻那样子令他心里苦苦的,因此劲儿不高。
贺剑轻见他失落的模样,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明儿让先生先搁一搁功课,先练一练画技?”
这是终于说他画得难看了!
余珦虽然心里明白,可是也很不高兴。
他咬着嘴唇,将笔搁下,苦闷地道:“又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我,我想逃学!”
“……逃学?”贺剑轻不知他从哪里想到的这个做法。
“嗯,逃学去玩。”余珦将头埋在手臂上,闷闷地道,“以前都没玩到。”
贺剑轻这回被击中了弱点,爽快地道:“好,去吧。”
余珦猛地抬头:“真的?”他双眼亮晶晶,目中闪烁着欢快,哪里有一点苦闷的样子。
贺剑轻心里飘过一阵无法言说的意思,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道:“嗯,去吧。”还学会耍小计谋了。
余珦便笑起来,高高兴兴地重新提起笔,在纸上画起不知道什么来。
“这么高兴吗?”贺剑轻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挑了一下,轻轻跃起,飘在半空中一般,他兀自回味着这份新鲜的感觉,总像是抓住了什么,又恍惚并没有。
余珦摇摇头:“没有,余念说逃学好玩,但是被先生抓住打手心会很疼。”
“没人敢打你。”
“你保证?”
“我保证!”
余珦便又高兴起来,摇头晃脑地继续在纸上东一笔西一笔慢慢画。
贺剑轻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观察了几日。
每日一早,余珦还是高高兴兴地来,慢吞吞地回去,间或夜里想过来找他,便也方便地跨过院墙,出现在侯府的院子里。
于是他也就以为他是说说罢了。
可忽然有一天,余珦亲自上门来,什么都没拿,跟顾文以告了假,来到书房找他,说要逃学去。
贺剑轻就一时间愣住了。
先跟先生告了假,又明晃晃地跑到他跟前说要逃学,这算哪门子逃?
此时贺剑轻正为凭着余珦那张画像去茫茫人海,又相隔十年找那么一个人,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大海捞针或许都容易许多,他为了这件事而接连几日心头烦郁。
他本是知道此事的艰难,做好了一年半载毫无消息的准备,可临头真的毫无头绪,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起初的线索就是从出府门开始,一路寻找过去,包括那位算命先生,包括附近杂耍的班子,是第一步要找的对象。
可是连这么几个人的消息花费了那么几日都还没找到,贺剑轻就觉着慢了些。
正当他要找来手底下叱问一回,余珦就这么漾着笑容,轻快地冲了进来。
贺剑轻忽然之间就抓住了那天夜里,挑起他心头意思的线索。
他迎上余珦全然欢喜的目光,隐约浮现出了一个开头,贺剑轻琢磨了片刻,顿时放松下来,知道只要顺着这个头,再寻下去,前头等着的,或许是令他心满意足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