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了地上的尘埃,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落在一袭黑色的衣摆上。
坐在树上饮着一壶酒的男人望着林子里的萧条景色,浅浅地叹息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
才来这片林子三天,这里的水分就被完全蒸发干了,原本葱绿的林子,像一夜之间进入了秋冬似得,一片萧条,死气沉沉。
“好无聊啊。”男人打了个哈欠,望了望远处飞过的鸟儿,缓缓嗑眼小憩。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本就没有完全进入睡眠状态的男人醒了过来,下视着从林子走过的少年。
少年一身紫衫,背着一个箩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条,正在枯黄的落叶上试探性地探路。
男人从上方看下去,只能看见他头顶浓密的黑发,待他走过他栖息的大树朝后方走去时,男人转了个方向看着他。
少年听见了声音,忽然停住了脚步,冲着男人坐着的树丫上抬头望去。
“有人在树上吗?”少年明净的音容让坐在树上的男子怔了一下。
那双空洞的眼瞳里波动着阳光,却似乎空无它物。
“没人。”男人风轻云淡地回答,因为的确没人,他不是人,是旱神。
“没人怎么会回答我呢?”少年一笑生花,让人为之动容,“这片林子很多野兽,你要小心一点。”
“野兽?”男人看了看这落叶枯黄的林子,除了飞鸟掠过树影,别的什么也没有。
“听城里的人说,最近来了野兽,把河里的水喝干了,所以这里枯萎了。”少年认真的回答着,双眼带笑却没有焦距。
“你说我是野兽?”男人嗤笑,从树丫上轻盈地落下来,落在少年的面前。他露出了獠牙,轻轻凑到少年的颈部,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你就不怕我就是那只野兽?”
少年忽而噗嗤笑起来,随后是捧着肚子的哈哈大笑,惹得男人一阵皱眉,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男人看着他捧肚大笑有些匪夷所思,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撒腿就跑吗?他为何笑?
“你声音那么好听,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怎么会是野兽呢?我猜,你应该是翩翩公子。”少年笑得眼角泛泪,他抬起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水花,对那人说:“我叫墨惜,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本尊的名讳,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一个凡人。”男人傲慢地回答,而墨惜却又笑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墨惜背着自己的竹篓挥手转身离开,到林子深处去采集制作纸鸢的竹丝和竹条。
男人坐在一朵云上,下视着竹林的一切,看着墨惜在林子里磕磕碰碰,收集了不少的竹子,等他收了一箩筐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按着原来的路,用手中的棍子摸索着往回走。
男人怕他在路上摔倒,便一挥手,为他点亮了整座山的狐火。可惜,墨惜是个瞎子,他是看不到的,只能凭借感觉继续走。
“眼睛看不到还孤身一人,胆子挺大。”男人轻轻嗤笑,看着墨惜一步一脚印地走着。
前面的一个石坑绊了他一脚,他跌倒在地,竹篓里的竹子散了一地,他又在地上摸索了许久,把散落的竹子收集起来,背着。
他站起身来,却找不到自己的棍子去哪了。于是,他只好凭借自己的双手,四处摸索,往竹林外面走。
男人的双瞳泛动着微微红光,他能清晰地看到一条蛇游走在墨惜的脚边,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蛇咬到。
一阵风吹过,掠过墨惜的发梢,他再往前探出手时,摸到了绸缎材质的硬物,大概是胸膛。
他惊了一下,往后趔趄,被身前忽然出现的男人搂住了腰肢,将他扶稳。
地上游走的蛇已经被男人踩在了脚下,他掌心带风,瞬间便将蛇抛出九霄云外。
“眼睛看不到还到处乱跑。”男人叹息一声,缓缓松开了搂住他后腰的手,后退了几步,来开距离,“你家人怎么没出来找你?”
墨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没有家人,我一个人。”
“你家住哪?本尊送你回去。”男人说着,牵起了墨惜的手,朝着林子外的方向走着。
墨惜看不见东西,所以他不知道男人每往前走一步,地上的土地便干裂一分。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墨惜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却死死拉着他的手,似乎不打算放开。
“天色太暗了,你会遇到野兽的。”男人嗤笑,说起了野兽,“我见过这里的野兽,张口就能把人整个吞到肚子里,你要是不想英年早逝,就乖乖告诉我家住哪。”
墨惜低下头来,沉默了片刻,想要挣脱的念头渐渐消失,最后握紧了那冰凉的手。
“我家住在城内东街,墨惜纸鸢铺。”
“本尊的名字叫千沙。”男人忽然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