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佛法伐阇罗,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剔透通明。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是最温和又坚韧的人间模样。
纵使沾染了尘埃,覆上了斑驳尘垢,那浅浅一层迷灰之下掩藏的,也始终是亘古不变的莹莹光色。
这样的裴真意,便如红尘中明了前路的温软微光,让她第一眼便想要去追逐,却又舍不得握住时哪怕多用了半点气力。
念及此,眼下相比于看着她那样晦而落寞的神情,倒不如先将那落寞替她按下。
沉蔻下意识抛却了全部的疑问,一时伸出了手,牵住了裴真意。
她柔软的指腹一下一下划过裴真意手背,轻轻地捏了捏。这动作像是安抚,又像是护卫。
于是有些事情便不如罢了,如今不问也罢。
戊原只是个小镇,街巷中的人家其实并不多,而元临雁又只挑那些家中有合适女子的去上门寻访,于是很快,这一趟也走到了尽头。
“好好,应该都是些好孩子。”元临雁说着,伸手挑了挑其中一人的下颌,笑着端详。
共是两三对或年幼或初成的女子,各有风姿。眼下这一幕,实在算得上是一场意味微妙的采买。
纵使对一切一无所知,沉蔻也已经对元临雁生出了些微妙的看法,于是此刻再看她时,眼神中便带了些原本没有的防备。
元临雁却并没有在意她,而是点着手中女子白皙幼嫩的脸颊,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裴真意的脸上。
她语调轻飘飘的,若有所指“就算是再不济,我想也不会比咱们裴大人更顽固不化了。小真意,你可真是最能让我伤心。”
她这样说着,面上的笑意却仍旧明明,仿佛只是友人之间带了些夸张的叙旧,乍听而来没有半分侵扰之意。
裴真意却全无反应,只是充耳不闻般别开了脸。
元临雁见怪不怪,只轻轻笑了一声,便拍拍手示意面前那载着人的马车起驾向前。
天色已经十分昏暗,戊原并不如墀前那般繁华多彩,一时将入夜,街巷之中竟半点烟火灯光也无。
道边伸出矮墙的树影在微光中婆娑,一时天色昏昏。
“裴真意。”
沉蔻坐进轿辇后,将珠帘与幕布都放下,才咬住了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手撑在了裴真意身侧,贴近了她的脸。
“是不是她”
沉蔻抬起一只手,握住了裴真意放在膝头的右手,语调沾染了些急切。
“是不是,就是她”
她的话模棱两可,寻常人都应当并不能理解。
但裴真意看着她的指尖,心下却很明白她此刻是在意着什么。也明白这个无瑕又无垢的人,是多么一腔热情地关心着自己。
相处已经有些时日,裴真意很明白沉蔻的心性,纵使有时成熟又明事,却其实总还不过是一个于沉浮人世初出茅庐的初生子。
这些日子里,沉蔻指尖上的蔻色已经褪去了不少,不再像是博山初逢时那样赤红一片,而是只剩下了那圆润好看的指甲,还如同染了蔻丹一般绯红。
有些东西褪了色,另一些东西却永远都还是那样赤诚。
想着,裴真意也并没有去回答她,而是在良久的沉默后,将面前撑在她身上的沉蔻忽然扣入了怀里。
这样的怀抱很紧密,也十分相亲。
那柔软又纤细的无瑕之玉,此刻便带着她最真挚又急切的关怀,落入了裴真意怀里。
“你为什么这么好”裴真意将半张脸都埋入了怀中人的肩头,声音几不可闻。
“嗯你说什么”沉蔻并没能听清,而是十分紧张地回抱住了裴真意。她一时只觉得裴真意一定是感到了受不住的委屈,才会这样少见地主动紧抱住了自己。
但她并不知道,在这样一问过后,埋在她肩头的、那个她素日以为清浅的人,也露出了一个弧度明明的笑意。
只是入耳之时,声音还是那样无波。
“你很好。一切都无事。”
16.无瑕玉
晚间下了一场雨,很快又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