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官这么些年了,不是傻子,蒋松文的事尚且没能牵连到他,被他给避过了,就能见出他的冷静清醒来。
这回显然是有人瞄准了他,窥准了他的阴私,所以找上门来设计他,要他出头去当出头鸟来陷害人的。
一开始只不过是引着卫阳清常去那些烟花柳巷,说实话,这些事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男人嘛,哪里有不花心的。
卫阳清虽然快娶填房了,可是这填房到底还没进门不是?就算是时常去那些地方,也可推说是应酬,不伤什么大雅,那些人要他引着卫阳清常去,他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就顺便办了。
满心以为那些人能就此放过他,还特地编造了自己的烦心事引得卫阳清同情心大作,可是现在这些人却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还变本加厉,要求越发的过分起来。
他愤愤不平的望着眼前的人,沉声道:“快滚!”
那人不慌不忙的踱步过来,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您都难成这样了,怎么还是这么大的气性?人家不是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这样学问渊博的人,没道理连这个道理也不懂罢?何况您都已经开了个头,怎么就不把接下来的事也给做完了呢?也省的虎头蛇尾的,您说是不是?”
张伟勋深吸了一口气,耐心耗尽,咬牙切齿的冷笑:“放屁!你们这么威逼利诱的,非得让我引着卫阳清去烟花柳巷,我还以为你们只不过是想要坏他一桩亲事,想想只要做的不算过分,不会把我牵扯进去太多,你们用把柄威胁我,我也就忍了。可是现在你们却得寸进尺,竟然还想我在…在河堤的事上动脑筋!这是抄家掉脑袋的大事,你们知不知道我沾染上了,但凡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就都没了?!为了这点银子把一家人都赔进去,这笔买卖我还是会算!”
他忍着气,看眼前的人只觉得凶神恶煞,处处都带着杀气,只想着快点把这难缠的佛给请走。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僵了下来,那人看着面前的冷哼了一声:“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张伟勋也豁出去了,忍不住就拍了桌子怒吼:“董大人!我敬您从前是蒋大人的亲戚,所以对您礼数周到,也算得上给您面子了,可是您也不要逼人太甚了!牛不喝水还不能强按头,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呢!若是逼急了我,我上折子参您一本,咱们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结果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这就是在威胁人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日子过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憋屈万分,别说什么脸面了,只要能保住家族,不受别人嘲讽,便已经很好了。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对面这人的来头,这些人就是那等不拿别人的人命当人命的,他们要斗就让他们去斗,要是自己也跟着牵扯进去,那才是真的脑子里头进了水了。
卫家现在是什么样的境地?人家现在处处都顺风顺水,宫里头有隆庆帝对他们关照有加,外头有平西侯护着,卫阳清自己也算得上是规行矩步,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正是煊赫的时候,这时候碰上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这种不划算的买卖,董成器那是因为是蒋松文的亲戚,蒋家倒了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头,家里的亲戚也都死了,所以没法子不得不斗,可是他不过就是损失了些银子罢了,犯不着为了这些东西把命都给填进去,那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董成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半响才嗤笑了一声:“有些事可是身不由己的,不是你说不做了就能不做了,要知道,去勾引卫阳清出来寻花问柳的是谁?约了卫阳清去别庄吃野味的是谁?之前在平安侯那里上眼药说他坏话的人又是谁?我告诉你罢,平西侯府就没有傻子,定北侯府更没有。卫安那个死丫头可精明得简直不似人,到时候哪怕你临时抽身,可是我们要是算计到了卫阳清头上,算计不成或是漏了马脚,她难道就体谅你中途抽身,不算你是仇人了?”
卫安的本事,张伟勋隐约也是听说过的,这些人里头,就没一个能没有提过卫安做的那些事,和跟卫安对上以后那些人的悲惨经历。
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看着董成器摇头:“董大人不必吓我,不管怎么说事情到此为止了,其他的事,我是不会再做了,至于大人是不是要告发我,是不是要去卫家那里告状,我是不怕的。”
董成器自己的耐心也已经到顶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张伟勋,恨不得能一脚踩死他,只觉得他顽固不化,如同一头蠢驴。
半响,他才忍住了心里头的气,阴恻恻的又带着点玩味嘲笑的哦了一声:“张大人真的这么想?那可真是可惜了,这么多放到当铺里头的东西,以后恐怕也赎不回来了,这也便罢了,大人家里头从前也是富贵过的,典当也能撑一段日子,可是…过了这一段日子,大人家里拿什么补贴下去呢?这可是一家子人呢,个个都要用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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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8章勾结
董成器看着面前的人眉毛跳了几跳,才老神在在的拿起刚才的茶喝了一口,咽下了那口难以下咽的冷茶,才道:“这可真是不大好看了,何况我记得,也不仅是典当这一处做的不妥罢?”
张伟勋忍着心里头的万般气恼看着他,似乎是在叫他快点走,全然不想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董成器也是能坐得住的,他自小在蒋家长大,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他拿张伟勋根本就不是没法子,看了他一眼就径直道:“你典当的东西里头,我记得有一样是蔡放的论语罢?这东西,啧啧啧,怎么说呢,少说也是价值连城罢?你便当普通珠宝这样当了…”
张伟勋后知后觉的察觉过来,抖了两抖才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成器就砰的一声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冷声道:“这是宫里头的贡品!是在内库里头的珍品,这东西是怎么到的你这里,你自己不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们家老人?这东西要是被拿出来了,知道了来路,你说从前当着内库的差事的您的父亲,会不会被抄家啊?”
帮皇帝管着私库,原本从前也是皇帝很信任的人,可是转头却中饱私囊,私底下往家里倒腾宫里的贡品。
当初蒋松文的罪状里头就有这么一条。
张伟勋目光都变了,看着面前的董成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半响,才努力镇定了心神,结结巴巴的勉强问出了一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是真的不想牵扯进这些人的争斗里,忍不住便放低了声音哀求:“董大人,您们一个个都是大人物,我不过就是个想要安生过日子的小人物,您就放过我吧,我求求您了…真的,求求您了……”
董成器冷淡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俯下身将他扶起来:“大人,可别这么说,您可是工部左侍郎呢,这前途无量的,我现在才是真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他见张伟勋一动不动,像是僵直了的尸体,便压低了声音,唉了一声:“我知道,您不想牵扯进来,可是您都已经牵扯进来了,再想要上岸去,岂不是难为人吗,您说是不是?这前面九十九步路都走了,就剩下这最后一步,您干嘛不走完呢?不管怎么样,赢了,那我们自然不必说,往后都富贵不愁了,输了,那您的处境也不见得就比现在差了多少……”
董成器耐着性子,自觉已经说的足够的多了,弯着腰道:“何况您也是好好的左侍郎,什么不比卫阳清差,何必就得压在他底下不能动弹呢?该做的事,自然还是要做的,否则,您家里可就真的从此衰败下去了,您到时候怎么对得住您父亲和您母亲,您说是不是?”
张伟勋闭了闭眼睛,瘫坐在地上,腰背还是绷得直直的,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可是这一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