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原本也没有多少人能睡的,沈琛领着大批人马围府,总督势弱,并不能当场便与之抗衡,总督府已经落入沈琛手里。
这一场争斗,沈琛出人意料,发动雷霆一击,做的隐秘又干脆,让榕城震动。
大雨不休,第二天早上起来,总督府内外发生的械斗痕迹已经被冲刷的半点不剩,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两方角力,竟像是完全没发生过。
刘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总督府,眼光里有一瞬间的不甘。
这座总督府,是多少年来刘家荣耀的证明,是刘家横行榕城和福建的资本,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们了。
他不怪沈琛。
争权夺利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凭本事吃饭,谁有本事压得住对方,谁赢了,就是正理。刘必平同样计谋百出,不择手段,可是刘必平到底是输了。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这是他跟这个向来得意的侄子不同的地方,他老了,年轻人才不知屈服,一门心思的硬碰硬,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南墙,也非得撞了才知道回头。
老人却知道性命金贵,却知道身后背着的包袱和身上背着的负累。
哪里能那么任性不顾一切呢?身后可还有数以千计的族人呢,难道这些人通通都不要性命了吗?
刘必平也就是死在这里。
自己族中的人尚且不知道把握。
想到这里,刘老太爷目光愈发深沉,又暗暗心惊------沈琛早就算计好了,刘必平到现在,竟连能站出来的族人都没有了。
真是狠啊。
这么年轻,却有这么缜密的心机,又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本事,此子往后必定是个成大事的人。
雨越下越大,旁边替他撑伞的刘老爷小声的喊了他一声:“爹,到了。”
刘老太爷才回过神来,缓缓的点了点头,上了门端出一脸小心的笑意,对门口守着的青枫道:“请上差行个方便,小老儿求见钦差大人。”
他当然认得这是沈琛身边的心腹,知道是沈琛得用的人,态度就一直放的很低,还上前两步,亲手给青枫塞了一个分量不小的红封。
刘老爷在旁边一直紧绷着心弦------他是知道的,沈琛身边的人就没有省油的灯,这个面子人家给不给,还是个问题。
可是下一刻他便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青枫竟默不作声的接过了那个红封,往里头去了。
他站在刘老太爷旁边收了伞,轻声道:“爹,钦差这是心里有数,早知道咱们会来呢。”
不然青枫哪里这么轻易就会接他们的红封。
刘老太爷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等着青枫出来,才携着儿子一同进了门。
偌大的总督府如今冷清的有些吓人,四处都是巡视的护卫,走上不多一会儿还能看见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实在算得上是戒备森严。
这也正清清楚楚的昭示了一个事实------这里已经是沈琛作主了。
刘老太爷在心里最后叹息了一声,再进门的时候,早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跟心态,满面堆笑的去给沈琛行大礼。
这么多年,他在福建还从来没有跟谁行过这么大的礼,这本身就已经显示出他的诚意了。
沈琛挑了挑眉,便让他起来,笑着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便不必拘泥这些虚礼了,还是快请起罢。”
刘老太爷说了一声不敢,急忙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在沈琛的示意下虚虚的坐在了旁边下手的椅子上,斟酌了一会儿便道:“侯爷,我这回来,是有事想跟您说……”
沈琛仿佛早有所料,微笑着目视着他,等他说话。
刘老太爷知道沈琛的意思,并不敢卖关子,也不敢耽误,径直道:“必平他是我们刘家的人……”
他想了想,看着沈琛,试探着说道:“我们知道侯爷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必平他……”
投石问路来了,沈琛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戳破,只是淡淡的道:“总督大人多年劳苦功高,想必渐渐的,就忘记当年的初心了。”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一点儿方向也没给指明,显然是在敷衍搪塞,并没有指点他们的意思。
刘老爷心里有些焦急,扯了扯刘老太爷的袖子。
他们原本想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露出底牌的。
毕竟,他们到底是刘家的人,要是太轻易投靠了沈琛,出卖了刘必平,到时候未必能换来好的结果和足够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