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风雨大作。
齐铭咳了两声,淡声道:“弟,要委婉一点。”说完他就转头面对沉虔,“既然在一起了,那什么时候请吃喜糖?以后去领养一个吧,要不选一个女孩?你看齐运这种就太傻了,以后养老不中用。”
“……”
陆攸契已经从小花园的花洒变成了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到了最后,还不屈服于命运般的在嘴角飙出一缕小小的水流,犹如人们临死前挣扎和不甘,心底默默念菩萨保佑。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沉虔那张微微勾起的嘴上,狭长的眼睛被他自己笑成了一个弯儿,湛蓝色的瞳孔淹没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周身的疏离也跟着淡去许多。
可能是现在淡去的,也可能很久以前不经意的某个时间点,某个人的突然造访,就已经开始慢慢地淡去了。
沉虔把陷进懒人沙发坑里的自己拉出来,右手撑住下颚,含义不明地望向陆攸契。
长大后的他与小时候截然不同,脸上几乎不会带多余的肉,因此,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陆攸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手不疼吗?多吃一点会死吗?
沉虔:“哎,谁知道呢?毕竟最近忙,日子不太好选。”
“!!!”
酒吧内顿时炸开了了锅,有小姑娘失恋默默掉眼泪的,有凑热闹打听八卦使劲鼓掌吆喝的,还有自告奋勇来帮忙,让他俩自己干“正事”去的,各种非主流年代的恋爱歌曲瞬间响起。其中,以齐运最为突出。
齐运扯着他那一副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吼出来的声音穿透了棚户区的每一个角落:“看看看,对吧对吧对吧!我就说他俩在一起了!我上次看见他们在医院亲了的,是老大主动的!!!看着啊,就像这样先搂腰……”
说着便拉着齐铭准备示范一下。
“滚!”
不出所料,齐运被掀了个四脚朝天,嗑在木垫板上的脑袋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将就着这个倒立的姿势,正好看见了捂着红脸往楼上潜逃的陆攸契。
齐运两下三下收拾好自己,翻过身来,双手隆在嘴边,继续闹疼:“快来人啊有人要逃婚了啊啊啊啊——!”
楼下一番哄堂大笑。
说实话,陆攸契从来没有这么丢过面子,心里也从来没有这么乐滋滋过。
再次回到酒吧,看见所有人都还在,所有都还在笑,打打闹闹无忧无虑地生活,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心不急眼皮不跳,不用担心睡觉的时候会被警报声叫醒来躲避灾难后,那种怅失感和疲惫感顿然全无。以往都恍若一场大梦,身在其中的时候自然是十分难熬的,可无论多久,也无论多么恐惧,终究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普通人,等来了新生。
而陆攸契,还等来了沉虔。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赠予他在末日时期为大家挺身而出的宝贝吧。
楼梯吱呀乱叫的声音渐渐覆盖了楼下的起哄,再抬头的时候,陆攸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楼上来了,他原本想去给五十加一点猫粮,但还没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便听见了林海媛的声音,驻足。
林海媛应该是在打电话:“院长?我明天就回来上班,沈祁最近还好吧?”
陆攸契这才想起来,还有沈祁这样一号人——林海媛一直照顾着的那个小傻子。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林海媛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嗯,我理解,我会教他尽力配合的,我懂,没事,那我先挂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挂掉电话之后,林海媛就坐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动一下。
陆攸契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可还没有等他纠结完,从窗户口挤进来的五十就替他做了这个决定,五十蹲在陆攸契脚边,懒散地喵了一声。
这下,陆攸契再也不好意思装瞎了。
陆攸契挠挠脑袋,站在门口说道:“那个……我刚刚听见了什么院长沈祁之类的,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需不需要大伙帮忙?别客气。”
林海媛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好哇,学会偷听了。”
陆攸契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不小心,不算偷听,真的,我只听到了两三句。”
“好啦好啦,别解释了。”林海媛起身打开窗户,大清早的阳光一下子就穿透了进来,把昏暗的室内照得亮晃晃的,驱赶了死气沉沉的压抑,可还没等到让人来吟诗抒发一下此等良辰美景,对面楼下,退了休的老太婆们骂街的声音就传了上来,起因好像是因为最近的小白菜又涨价了。
“死老太婆,又在欺负年轻人了。”
林海媛挽起袖子,对着楼下大吼一句道:“你们退休工资又不是没涨!少啰嗦了,一句话买不买,要买给钱,不买滚,老娘待会儿要来买菜了!”
老太婆们抬头望见了这个“狠角色”,顿时换上一套能屈能伸的行头来,尽管嘴里碎碎念个不停,但手上很快就完成交易,灰溜溜地跑路了。
来棚户区买菜,本来就是因为价格便宜,摊主都是做的小本生意,如果还要砍价,那就真的很没有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