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契憋了半天的假正经,几乎是准备在面瘫的边缘反复横跳了,也跟着终于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直不起腰,生理性的泪水顺势而下。
等他好不容易收敛了神色,控制住颤抖不已的肌肉,把活宝董大爷扔到一边,才转过身来,正对着这个“小孩”的背影。
不得不说,这个背景对他来讲,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足够将他现在所有的恐惧,转变为心海中那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震惊之余,再慢慢散开。
陆攸契不是不怕鬼,而是不怕他。
所以,陆攸契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开口,为了不吓到他,还特地将语气放到最温柔的程度:“沉虔,你在这儿干嘛?”
“谁?!”
沉虔转过身,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几丝侧漏的杀气,语气十分警惕,面色不善,小小的脑袋里不知塞了多少城府,却在看到看到陆攸契的那一瞬间,全部如潮水一般突然散开了。
就连周围黑压压的浓雾,仿佛也抵挡不住这一眼的穿透。
沉虔的双手附在身后,站得十分端正,脑袋却歪歪一笑道:“哥哥,好久不见。”
仅仅这一声,几乎就快把陆攸契的心坎给叫垮了。
那一刻,无论是“好吃懒做死小子”还是什么“没头没脑捣蛋鬼”“只抱大腿拖油瓶”,全部被他胡乱打包,用标准三分球扣篮的姿势扔进了垃圾桶,整双眼睛,就只剩下了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优雅气息的小混血。
自从经历过齐铭齐运的事件之后,陆攸契的心底就开始慢慢地蔓延起一个小小的声音,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得亲自去看看,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下来,否则,错过的,绝对不仅仅是一场追寻真相的机会。
甚至会是他的全世界。
如果不是自己的纵身一跃,是不是回到城区之后,连沉虔也看不见了呢?城区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呢?”
这个想法都传递到了嘴边了,却在脱口的时候,被陆攸契那颗见\\色忘利的脑袋胡乱过滤改编的一下,变成了:“你没事吧?”
沉虔一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双臂更是往后扯了扯,笑道:“信我,没事的。”
“我信你个鬼!”
陆攸契一个健步走上前,从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后抓出了他小小的手,毫无遮掩地展现在自己面前,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这么啰嗦:“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这家伙就骗了我一杯牛奶喝,至今也没还钱,然后让你跑,你却跑过来用苹果砸我的脑袋,好心让你提前睡觉,你居然装睡,还准备半夜爬起来拦路!看看你自己‘丰功伟绩’,还好意思让我信你?脸皮够厚啊!”
沉虔坳不过陆攸契,心想还好酒吧被那群伪君子给炸了,不然霸占房间的事情也会跟着暴露,表面上,只是瑟瑟地说道:“哥哥,我现在也没钱还给你。”
陆攸契“……”
陆攸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眉眼看这他,心道死小子终究只是死小子:“重点错了,谁在和你说这个?”
沉虔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水灵灵地看着陆攸契:“那是什么?”
陆攸契这才醒悟过来——他给自己下了个全套,在沉虔无意识地推动下,还自己跳了进去,就差盖上锅盖了。
“没什么。”陆攸契强行扭开话题,把视线凝聚道下方,正色道“你手上怎么了?这次给我老实交代!”
在沉虔细小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新的覆盖在旧的上面,倘若仔细看的话,还可以从他的脖颈,脸侧,外套衣服上的摩擦等细节看出,他这一段时间,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难不成他是被人活生生推下来的?
可唯一令陆攸契奇怪的是,这些伤口瞧上去都不是普通小伤,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此等危险的情况下活了下来,但也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到这个地步的。
距离自己上一次和完好无损的沉虔见面,也莫过于一个月这样子。
沉虔啊沉虔,这些年来,你真当我傻吗?
陆攸契沉默了好一会儿:“沉虔,你给我说实话,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也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任何走向皆为可能,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离开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沉虔的笑脸终于颤动了一下。
陆攸契苦笑:“是你先攻击的别人?还是别人先攻击的你?”
沉虔的表情突然冻结住。
陆攸契:“是那个老局长吗?多半就是他,说说,他死了吗?城内还有多少活人?现在又是谁说了算?”
陆攸契一下抓住他的手,体温随着相触的手心传了过来:“应该说‘信我’的人是我,沉虔,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一句比一句更加犀利,一声比一声更加有力,却在最后给他塞下了一颗最甜蜜的糖果。沉虔感觉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倔强,在这个人面前,都能被他轻易地瓦解离析。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