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片腥红色的液体铺满了这个冰冷的地面,尸体落地的时候或许是有些不服气,挣扎着动了动,却被一只脚沓在了脸上,阻拦了他生而为人最后的自由,脚的主人可能是还不解气,又使劲儿地在上面踩了踩,直到头骨发出“咔嚓”的响声,才终于肯罢休。
沉虔单手握住一个巡警的枪口,强行扭转了子弹的航道,使被夺去生命的那个人变成老局长。
他此时此刻,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一只挣脱了管束的恶魔。
而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将变得不再安稳。
已经大半年了,城墙那看起来好像已经荒废的警报灯猝然拉响,在整个城区回荡起来!
远处的乌云围了过来,雷声阵阵,天色聚变!
而这份维持了三年的皮囊,也终于分崩离析了。
虚假的世界,构造出来的环境总是美好的,幻像打破,在无比接近真实的那一刻,你也接近了真相。
我于深渊深处接住了天上赐予的神明,从此,便再也不想放手了。
往昔第二十
沉虔是被下一颗插着脖颈而过的子弹给惊醒的。
他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幸好,伤口没有出现在致命的位置,却还是摸到了一大片湿热的液体,将他的掌心一丝不漏地完全染红。
但此时此刻,沉虔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也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的征兆,这醒目的颜色反而像是一道利剑,刺破了他多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不敢,于深渊之中,将他一把拽了起来,任由释放。
巡警们的瞪大了双眼,放下枪口,有些慌张地往后退去。
——眼前的这个小孩,真的,还是人吗?
不知苦楚,不知恐惧,甚至不知畏惧。
沉虔低头看见自己脚下这个已经死透的老局长,老家伙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眼球格外凸出,仿佛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抱有着最后一丝做梦的侥幸;看见了人们以一种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憎恨却又不敢上前,暴涨的青筋在他的颈部和脸颊游走,扭转的局面迫使着他伫立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巡警:“举起手来,抱头蹲下!”
“不许动!”
“给周队报告,说这里出事了,先把这小子扣下来,快去!”
在身边嘈杂的吼声中,沉虔终于想起来了,早在末日诞生的初期,陆攸契将他从火车隧道的铁皮车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很多诡异的事情就已经在发生改变了,他本来应该是逃不出去的。
隧道那么黑,那么长,伤口那么疼,那么深,他又那么小的一个,岂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
在他的记忆中,首先是湿漉漉的,寒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紧接着,他听见了脚步声,说话声,再次微微睁眼的时候看见了刺眼的白光,自己躺在了一块冰凉的地上,周身没有任何力气,也说不出话,这个画面几乎是转瞬即逝的,然后沉虔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了荒原上,而中间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了,其实仔细想来,沉虔这么小的一个混血儿,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长途火车上?又是怎么在没有跟着陆攸契他们一起行动的日子里,独自活在这一片近乎是弥漫了死亡的荒原上的?
难道这一切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吗?
“喂!听到了没有,叫你抱头蹲下!”
巡警抬抬枪口,不敢放松他的任何一丝细微动作。
沉虔愣愣地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想要干嘛!”
这些只负责守卫的士兵们当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情,不过在这中间还是有一两个聪明一点冒出头来,企图平复他的情绪,做了一个双手缓缓下压的动作。
“你别想太多,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沉虔就又自言自语地打断了对话,“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想要干什么,沉虔也觉得继续僵持下去没有意思,刚准备想离开,已经僵硬了的双脚突然一个趄趋,他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眼疾手快地,沉虔抬手撑住了一旁的木桌,才立马稳住了这短暂的失力,只不过他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打翻了,并且覆盖上了浓厚的血迹。
有他自己的,也有老局长的。
将就着这个动作,沉虔一甩手,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纸张中翻出窗外,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