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情,沉虔不想让陆攸契参与,只想帮他悄悄完成。
病人第八
暴雨,带着闪电和雷鸣。
“轰——!”
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响声杂乱无章,让人感到心绪烦躁无比,透过玻璃,然后留下几股交错纵横的水痕,向下慢慢延伸。房间空空荡荡的,没有家居用具,也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和痕迹,就连格调也是单一的黑白灰,有点像老式电影,所有的画面都褪色了。
陆攸契僵硬地坐在带了些许灰尘的沙发上,脑袋发空,他身上白色的运动服变得脏兮兮的,还有点潮湿,一股子霉味。他想,沉虔之前不是经常来打扫吗?
沉虔在哪儿?自己又为什么在这里?
按理说,这房间陆攸契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楚地说出每一件物品的位置,因为这是他自己生前租下的那间小公寓,陪着他一起走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但此刻,周遭却是无比的陌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陆攸契突然想到,其实这环境也并不是完全没见过,虽然不至于如此冷清,但他确实看见过一眼——就是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大一,住不惯集体宿舍,一个月之后就搬了出来,从无名小网站上找到了这间房子。
房东是一个从外貌看不出年龄的中年女人,穿着和妆容都十分讲究,气质高贵,是属于事业成功型的女人,可惜面部表情一点也不丰富,总是顶着一副僵硬的神情。她当时把钥匙丢给陆攸契之后,只说了一句:“价钱好商量,能出多少就多少,但帮忙收拾收拾房子,给它带点人气味进来。”
什么叫做带点人气味进来,之前没有人气味吗?为什么?如果仔细思考,这句话其实是有点叫人后怕的。
“砰!砰!砰!”“砰!砰!砰!”
忽然,紧闭着的防盗大铁门以一种不可忽视的方式响了起来,这声音能和心跳的频率达到一致,毫无间断,将本来就阴森恐惧的环境又添上了一比紧凑的压抑和窒息。
陆攸契猛地一抬头,后背以及手臂的鸡皮疙瘩立马就爬了上来,他的视线紧锁门口,那恐惧的眼神好像外面站着根本不是一位客人,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杀人犯,此时此刻,杀人犯正提着砍刀,用力得拍打着大门。
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刺耳。
这一切好像是被安排好的,写在了剧本上的,无法选择,所有的发展趋势既合情合理,却也格外诡异。那一刻,陆攸契明明已经害怕得站不起身来,呼吸变得急促,这如鲠在喉的拍打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的脑袋却只有一个反应:必须去开门。
陆攸契要紧牙关走到门边,冰冷的手心握住了更加冰冷的门把手,微微用力。
“吱呀——”
然后他低头看见了一个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小孩。
小混血依旧是那一副小绅士的模样,微微抬头的面孔恰巧能和陆攸契来个脸对脸的视线碰撞,因为身体实在是太小了,准备藏在身后的大束玫瑰丝毫不留情面地从两侧冒了出来,可这小家伙却一点也不在意,脸皮比城墙还厚,依旧演绎着准备好的剧本,歪头道:“哥哥,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有着一股轻蔑和淘气的味道,听得陆攸契往捏脚后面退了退。
小混血单手将大门拉开,上半身已经挤了进来:“哥哥,站在门口多无聊,让我进来,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我真的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弟弟了,前天听朋友介绍了一个好玩的旅游胜地,昨天就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哥哥买了火车票,今晚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陆攸契看到小混血送到自己眼前的玫瑰花内,正夹着两张火车票。
陆攸契连忙摇摇头:“不,我没空,我现在得走了,要不下次?下次我们…….”
“哥哥在怕我吗?”没等陆攸契说完,小混血就打断了他的话,声线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和他手中那一大把包装精致的赤红玫瑰一点也不相称,“既然哥哥不喜欢我,那还干嘛来找我,不陪我玩,那为什么还要我这个弟弟?”
“以及,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说之前那些话的时候,陆攸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无动于衷了,可这突如其来的最后一句话,立马让他的呼吸骤然一紧,下意识地,他看向小混血手中的玫瑰花,花的颜色深浅不一,火车票静静地躺在上面,而看到打印出来的基本信息后,差点让陆攸契一屁股跌到地上,扯着头发嚎叫起来。
车票上的发车日期,正好是他死亡的那一天!
这般列车的编号,也恰好就是出事的那一列火车!
小混血像是没看见陆攸契惨白的脸上似的,将玫瑰花往前送了送:“哥哥,别怕,有我在呢!”
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陆攸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犹如开闸的洪水,一下子就冲了上来,那黑暗中最寂静最无助最痛苦的回忆,一幕接着一幕蜂拥上演。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血腥味,人在最恐惧的时候,思考能力往往是平时的几倍,陆攸契立马就意识到,血的味道来自小混血手上的玫瑰花。
那是一大束白玫瑰,因为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才会出现色调深浅不一的红色。
“我不去,我再也不要回去那个地方!我是真的害怕!”陆攸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袋里面反复提醒着自己,强迫自己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