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又赞叹他高风亮节,给他们开出许多便宜条件,得到李时珍保证后,扬着笑容离去。
李卿见不惯,便埋怨:“他明明就是要我们把功劳都让给他嘛,不知羞耻。”
李时珍叮嘱:“不得乱说。”
小梅细想后也觉得这县太爷态度转变,只是为了自己功名,但不管怎样,他们总算有了支持,治疗途中也会少却许多麻烦,仍是可喜的。
县令刚走,单熹堂老板的儿子单白便从后门跨进来,诚恳道:“李先生,我想跟你们一起救他们。”
小梅和李卿笑点头,李时珍有所顾虑:“你父亲不会同意,你还是别让他担心了。”
单白说:“刚才我听见县老爷的话了,如果我们治好这次瘟疫,大家都会知道有我,也有单熹堂,我爹那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时珍又问:“你这么有自信?”
“我相信你们,也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治好的。”
李时珍将他留下,分配了任务,得了瘟疫的每一个人都要察访完毕。有力气的,还能干活的,就帮着把已经死去的人挖坑葬了。
养伤之人尚需一个干净的环境,何况瘟疫。那些病人穿过的衣服,集中焚烧掉。再又取清水,每日给病人擦洗身体。
为方便治疗,县令播了款项,搭起一个临时医所,将所有患病之人一一安置在内,由家属照顾。
县令隔三差五的叫人来问需要什么,李时珍和小梅也不客气,叫他们把路边垃圾和临近的垃圾都清理干净。譬如染坊流出的污水,挖池子集中处理,保证河流干净。秸秆等物一律不可私自焚烧,林木不可乱砍滥伐。
县令觉得可行,在十余个镇上都推行。只一月,倒也让整个县面貌一新。
一些小药坊听闻有学识渊博之人到此,慕名前来拜访,李时珍见大家是诚心求学,也不遮掩,一一讲述。
最后单熹堂的老板也参与进来,道自己目光短浅,不该只为一己之私,如今把医学会的各位都召集来了,只求众志成城,打败病魔。
李时珍一直沉默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神采,大家坐在一起,探讨此次病症的原因。有说许是因此前地震缘故,地里毒气散出导致,有说飞禽走兽得病,传染了人,众说纷纭,探讨一事仍是一点点进步了。
小梅虽也学医,但他平日里攻读毒药经脉较多,如今更相信医学广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夜空布满星星,一闪一闪,像希望的光。最亮的那一颗,是北极星,总会给迷茫的人指明方向。它此刻,是否也正在紫禁城的上方,告诉他,他牵挂的人在紫禁城里。
“贺大哥,你想家了吗?”
小梅侧首,李卿好奇打量他:“阿叔跟我说过了,你是京城来的,你们一枝梅是四个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肯定是想他们了对不对?”
小梅笑笑:“确实想他们了,离开他们都快一年了。”
“贺大哥,你跟我讲些一枝梅的故事呗?我猜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小梅不由笑笑:“还惨不忍睹呢。”
李卿便笑得合不拢嘴。她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很是可爱。
几乎每一日,都有病人死去,家属哭天抢地,百姓怨声连连,这无情病魔,究竟何时才能驱除。
小梅日日辗转在病人之间,望闻问切,记录病人症状。李时珍便同各大夫研制新药。医所内不断有新的患病者被送进来,瘟疫仍以无法估量的速度在传播。众人夜以继日,跟随察访,才将病症理出一丝头绪来。李时珍立即召集大伙讨论,初步定下方案,但新药药效如何,未有可知,不该拿别人性命做试验。
一个老者听闻有新药,自告奋勇试药,求得他家人同意,让他服了新药。几日后,老者回光返照,精神抖擞,但只两日,老者便死去,新药失败了。
家属寻死觅活,李时珍郁郁寡欢。
气候日渐转凉,这段时日忙于瘟疫一事,小梅将吃药耽搁,如今一受凉便咳嗽不停。他觉得背上有些骚痒,用手去挠,却忽的怔住,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忙跑到镜前,解开衣服看,果然看到后背隐隐有些青色纹路。
“贺大哥。”李卿推门进屋,小梅还未从惊慌里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他感染了瘟疫。会死在这里吗?李卿见他后背泛青,惊叫出来:“贺大哥,你,这不可能。”她一面叫着阿叔跑出去,李时珍急忙跨进屋来。满面担忧,急忙给他把脉,脸色愈渐阴沉。
小梅静静将衣服穿好,沉声道:“确诊了吗李大哥?”李时珍沉默。李卿哭诉:“不会的。”
小梅沉默半晌,低声央求:“你们先回去吧。我静一静。”
待人离去,他才落下泪来,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他似疯了一般,研磨,写信,把这一年来的相思都付诸纸上,寄到紫禁城去,寄到云鹤手里,他不管他是否愿意看到,也不管他是否能够看到,他寄出去了,就会有一线希望。
第二日,他从镖局回来,对李时珍说:“李大哥,你拿我做试验吧!我懂一些医理,许多病症会说的更清楚。”
李时珍沉重的点点头。
新的药一次次从他嘴里喝进去,呕吐,头痛,全身瘙痒争相充斥着他,他还要保持理智一个字一个字将他们说出来。李卿日夜守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他安慰:“别担心,我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