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
花沐背靠着棺壁缓缓坐下,感觉着其中传来的冷意。极致的寒冷尽头就是温暖,是细胞死亡所放出的相同信号。
“呜呜呜……白枕……”
不过十九岁的少女,曾在不久之前还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就在不久之前还满是可预期的幸福未来。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过早地感受到了极致的幸福,也过早地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
原来此刻,她才真正地流落到了荒岛之上——没有爱人在身边,荒岛就在她的心中。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也降临了。
艾尔玛看着在雨中等待了两个多小时的花簇,有些担忧地问道,“陛下,要不要……把大小姐带回来?”
花簇没有带其他的随从,只有无面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不用了,等她自己想出来再说吧。”
“那您……”
花簇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花沐,甚至连出现在她面前都觉得惭愧。白枕是因救花筝而死,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就如花沐曾经说过的一样,她为了自己的爱人而牺牲了女儿的伴侣。
更让她无法面对花沐的是,她因花筝的平安归来而生出的安心与窃喜。生死犹如一面照妖镜,将人的卑劣与自私展现得清清楚楚。
花簇甚至因此无法面对花筝,每一次看到她的欣喜就像一把双刃剑,将她与花沐的关系,她与花筝的关系割裂得支离破碎。
“我再站一会儿就走。”
艾尔玛不敢打扰她,安静地走到了另一边等待。
“这不是你的错。”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了清晰沉闷的声响。无面人在这时突然开口,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与平静。
“我能对沐沐这样说吗?”
不要欺骗自己与他人了,这就是她的错。
无面人难得陷入了沉默。
“起码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花簇转过头看向无面人的眼睛,那依旧是由面具创造出的翠绿眼眸,是冰冷的虚像。
“怎么了?”花筝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惊讶。
“我以为,你会说出更冷酷一些的话。”
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指紧紧捏住了伞柄。
“花简做出了什么选择?”
就在花簇以为她还会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改变了话题。
胜利不是战争的结局,而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对花策所造出的那些实验体的处置方案,议会已争论了一个月之久。在此期间,杜思敏和艾尔莎奇迹般地苏醒了。
对于已经放弃的花简来说,这件事实在不知该喜该忧。
但花簇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他如此开心的模样,即便可能只是假象,也无法忍心破坏。
“他很挣扎,如果是过去,为了思敏他或许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现在,沐沐的情况……”
是啊,作为父亲又如何抛得下才刚刚失去一生挚爱的女儿呢?可若是选择杜思敏,他必然要放弃爵位财富这一切身外之物来赎罪。而这也意味着,花沐会在失去恋人之后再失去自己的父亲。
而且,他也有与花簇一样的忧虑,这样获得的幸福仿佛以女儿的幸福为代价一般。
“对于杜思敏的身份,他不曾纠结吗?”
花簇叹了一口气,“或许有吧,但你知道,一样的容貌,相同的记忆还有分毫不差的性格实在太难叫人拒绝。我们并没有宗教信仰,所以也根本无法期待死后相聚或者来世再续前缘。眼前能够抓住的幸福才是唯一真实的,阿简早已没有这样犹豫的从容。”
“是这样啊……”花筝像是回答花簇,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如果他下定决心的话,我不介意为他提供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