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短发大概已经简单擦过,此刻正服帖地搭在那高而饱满的额头上,只剩发梢还有几滴水珠,顺着那人那张利落英挺的侧脸滚下来,一路沿着脖颈上坠下,落到有着匀称肌肉线条的胸腹上,又蜿蜒顺着人鱼线的弧度流淌到尾端,直洇进浴巾里……
温岚的喉头不禁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偏偏那个人还毫无所觉似地,随意伸出手撩了撩额前的一缕湿发,步伐迈得轻佻而优雅,将那宽肩窄腰下的性感风流愈发展露无遗。那具青春饱满的肉体,几乎每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如此完美而诱人,让人想要——
一股热意从他的小腹蔓延而起,如浪潮般,汹涌而迅猛地蹿上了四肢百骸,几乎不受控制地让他的身体燥热起来。
不能这样……温岚微微闭了闭眼,暗暗骂了两句脏字,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剧痛一瞬间泛起,这才让他勉强把身上那股冲动又重新压了回去。
看着明仲夜一路走到了面前,温岚总算对上了他的目光,语气里几乎是带着些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不能好好穿点什么再出来吗?”
明仲夜坦然地看着他:“我直接过来的,衣服都放在宾馆里了。”
“……”温岚沉默了一下,起身,“那我去柜子里拿套新的给你——”
“岚,你忘了?”明仲夜却是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你尺寸比我小,你的衣服我——”
“闭嘴!”温岚几乎是凶狠地喝止住了他。
从衣柜里胡乱翻出了一件加长版的白色衬衫,温岚一伸手把它抛到了明仲夜的怀里:“先披上。”
明仲夜乖乖将衣服搭在了肩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温岚:“岚……你忽然怎么了?”
“没什么。”温岚颇有些心烦意乱地回答,扭头又在柜子里找了好一阵,最后决定放弃——他一贯喜欢穿修身的衣服,而明仲夜的身型骨架比他宽大一些,确实没有太合适的。于是他不耐烦地对那人伸出了手,“把你宾馆的门卡给我。我去替你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
“其实不必这么着急……”明仲夜又打量了他一眼,似乎疑虑了一会儿,视线上下飘忽游移了一阵,忽然间仿佛想明白过来了一点什么似的,“岚,你难道——”诧异的语声中,那不自觉带上的一点微微的笑意十足明显。
“明仲夜。”温岚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冷着声音道,“你要再敢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把你从这房子里扔出去。”
“……对不起。”大概意识到了他的暴躁,明仲夜总算收敛起了脸上那一丝调侃之意,“我……不是故意的。”
“……嗯。”温岚低低地回答了一声。
诡异的尴尬持续了一阵。两人的视线几度交错又散开。在他的视线又一次扫过去的时候,明仲夜总算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把空门大敞的前襟微微拉拢了一点,遮住了那性感的锁骨。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温岚最后轻轻说道,“明……我有点累。”
这感觉简直让他有点心灰意懒——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人轻微不经意的一言一行,还是能如此轻易地就牵动他的神经,勾起他身体深处的欲望,让他几乎难以自持?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简直像是白活了:好像那个叱咤职场镇定自若、任何情况下都能冷静高效地处理好局面的精英只是一种幻觉,他仍是当初那个面对着自身前途和欲望苦苦挣扎,溺毙于覆顶的潮水之中完全无力掌控局面的弱者。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可重蹈覆辙。
“你坐一坐。我出去替你拿衣服。”觉得自己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后,他穿上了外套,还是准备出门去一趟。
“岚。”明仲夜忽然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怎么?”他一边开始穿鞋,一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明仲夜正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明仲夜忽然静静地开口,“我……有点难过。”
温岚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一瞬间他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明仲夜看着他,神色仍是异常地平静,“但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你……你能留下来稍微陪我一会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帧一帧地打磨这种日常的小细节,觉得写起来很是开心。
觉得最喜欢的感觉其实都在这些细小琐碎里了。
第10章
温岚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静默在两人间持续了一会儿。最后温岚率先开口打破了它:“说吧。”
“……那个人已经去世了。”明仲夜看着他说。
那份手稿的作者,并不是研究院里的研究员或者大学里的讲师。他只是一个普通中学里图书馆的管理员——在他因为言辞拙朴、不得学生喜爱,带领的班级长期成绩不佳,因此在多次被家长和学生投诉、而被学校从数学老师的岗位辞退之后。
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境一般,不过在数学上很有天赋,一路读书成绩不错,据说当初曾经是那个镇的高考状元。但口才拙笨,不善于与人交流和表达。曾经也试图往科研的方向发展过,但种种因缘际会下,未曾得到导师和领导赏识,又因家中需要他早些独立、赚取薪资赡养年迈双亲,因此最后屈服于环境,成为了一名中学里的数学老师。
中学那个年龄的学生多半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而他在教导上显然缺乏经验和办法。虽然有着极强的数学专业能力,但对实际的工作并没有太大的益处——教导一般中学生并不需要太过艰深渊博的数学专业知识;而他的沟通和引导能力也并不让学生们信服。而除此之外,周围的人——无论是学生、同事还是邻里,都并没有足够的才智或耐心,来聆听和理解他那些对他们来说过于遥远和晦涩的理论和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