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时候,丞相就站在丹陛下边,头戴爵牟,怀中抱着雪白的玉圭,仔细地听百官议事,偶尔看看皇帝的神情。
丞相很少说话,但他的话很有分量。丞相曾经是个才子,当年殿试的状元,口才让人佩服。
下朝之后,丞相偶尔要在值班,那是一处简单的居所,丞相在里面坐着审阅六部长官的各项决议。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量着家国和天下。
有时皇帝会突然造访,身边跟着司礼监的掌印,掌印的年纪与丞相不相上下,头戴描金乌纱帽,披着火红的曳撒。
掌印为人很有礼数,会客气地称呼丞相,皇帝与丞相闲聊时,也能偶尔指点一二。丞相也不觉得逾越,掌印是个人才,于国于家都有希望。
丞相的无数个值班的日子,就这样在彼此的交谈中度过,他们谈论天下的兴亡,字字珠玑。
等到宫门即将关闭的钟声响起,丞相才曳着衣袖准备回家,那时已是黄昏,太阳淹没在群山背后。有时事务繁忙,丞相就会值班的居所里过夜。
这就是晏翎做丞相之后的日子,比较单调但也不至于太无聊,国家每天都有那么多大事,忙起来的时候可以忘记三餐。
晏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不奢望自己能像先辈一样,梅妻鹤子。
更值得一提的是,丞相今年二十七岁,还没有娶妻。寻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帝都很多姑娘都念想着丞相夫人这个地位,但一时无从希望。
丞相的父母亲戚都在泸州,也没有过多逼迫。偶尔来往的家书里,母亲说起晏氏的香火,好在丞相的几个哥哥都有了妻儿,所以他落得清闲。
娶亲是多么麻烦的事啊,丞相心里盘算着,纳彩、问名、纳吉,一样一样都不能怠慢,彩礼聘金花下去,顶他几年的俸禄。
可能丞相的心思没放在感情上,他爱美,平时的乐趣不是到街上去看来往的美女,而是思量着该添置怎样的新衣服。
丞相就这样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连夏天时整个厨房的凉糕,都只给他一个人准备。
可能这辈子,就孤独终老了吧。丞相此时泡着温泉,无所谓地想着。
丞相觉得不甘心,他是帝都人人称道的美男子,当年殿试的状元郎,这个年纪了还没有遇到过一段爱情,甚是遗憾。
他无聊地拍打着水面上的花瓣,把他们按下去再浮起来。丞相抬眼看看空旷的四周,夜幕降临了,突然心里有点寂寥。
不过,管家恰逢时机地出现,打断了丞相的愁思。
“相爷,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帝召藩王入京了。”管家站在屏风外头,躬身禀报。
“藩王?本官想想,有陈留王,琅琊王,锦官城还有一个王,还有……还有哪个王?”丞相拧着眉头回想,硬是没想起来。
“相爷贵人多忘事,还有一位广陵王。”管家无奈道,丞相总是这么糊涂健忘。
“哦!广陵王,我就说呢,怎么把这位给忘了。”丞相往自己身上浇水,目光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本官一点都不喜欢他。”
管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藩王们不多久就要进京了,相爷您看,这该怎么准备准备?”
“把这事交给老头子做就好啦,妥妥当当的,本官不操心。”
丞相把头靠在浴池岸边,他带着得意的神情。丞相为自己的人脉感到自信,虽然他偶尔糊涂,但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落于人后。
“管家你下去吧,这些日子,多帮本官留意一下翁家的将军。”
管家戏谑一声:“相爷,您居然记住了将军的姓氏。”
丞相更加得意了:“毕竟是本官一手举荐的人才,本官当然要对他格外上心。”
“相爷,还是为您的夫人上上心吧,再拖着,皇上可要给您指婚了。”
“哎,莫提这事了,本官一个人,自在的很。”
晏翎很满意地闭上眼睛,遣退了管家,开始想去拜访将军府的事。
☆、将军
就在丞相泡着温泉昏昏欲睡的时候,将军府里还是灯火通明,府中有人进进出出,鼎沸嘈杂,这是正在准备宴请宾客。
将军坐在他老爹的灵位前,手里拎着酒罐,给他老爹的灵位敬酒。
将军想想那天蔽空的旌旗,旗帜裹着老爹的身躯运回帝都,他牵着黑色的马,少年皇帝站在官道尽头,百官遥遥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