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昱一步一步走来,双目尽是赤红的血丝:“霍掌门,你说林氏孤女是霍家亲属,对吗?”
霍沅一时拿不准他想做什么,便答道:“没错!她当唤我一声表舅。哼!我霍家人丁不兴,女娃更少,她虽是外甥女却得我霍家人视如至亲,没想到那百里掣竟然将我这外甥女辱害,老夫怎能容他?!”
林子昱:“如此,霍掌门可知林氏育有一子,就在这松鹤岭学艺?”
霍沅大惊:“你,你说什么?!”
林子昱淡淡道:“此子就是我,林子昱。算起来,还得唤您一声舅公呢。”
霍沅怔了怔,旋即质问道:“你说自己是林氏之子,有何证据?”
林子昱微微一笑:“林氏名玉娇,家住稽水顺安城外,十五岁父母遭难后便孤身一人投奔了霍家,蒙舅公您照料教导五载有余。”说着取出了从小佩戴的玉叶挂坠,“这玉叶挂坠还是舅公赠予我母亲的,母亲感念舅公恩情,一直带在身边,后来又留给了我。”
霍沅一见便哑口无言了。这玉叶挂坠确实是自己初次见林玉娇的时候赠予她的,却不是出于什么疼爱,而是做给别人看的。稽水盛产茶叶,且大半的茶叶生意都归霍家管,霍家便以玉叶作为门下子弟的标识佩饰。没想到林玉娇在未婚先孕被霍家逐出家门之后却仍然随身带着这玉叶,还将这孩子生了下来送到了松鹤岭学艺。如今玉叶在前,竟是想抵赖也无法。
只是他仍不甘心,问道:“既然你知晓此事,为何从前不来我霍家相认?”
林子昱叹了口气:“只因我母亲一直心怀歉疚,自知舅公将她视如己出、爱如掌珠,而她却未能有所作为,辜负了舅公的养育教导和殷切期盼,就算吃苦受累多年也从不肯再回去拖累舅公,坐享霍家的荣耀富贵。子昱明白母亲的苦衷,自然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就回去认亲,立志要等有一番成就之后再去与舅公相认,以盼报答舅公恩情的十之一二。”
言之凿凿,在情在理。众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霍家还与松鹤岭上的小弟子有这层亲属关系,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霍沅既已说了那一番“格外珍视”的话,现下也不好再提林氏未婚先孕败坏家风之事,毕竟霍家还是要颜面的。眼下诸多门派都在此聚集,若此事不好好处理恐对霍家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形象有所撼动,于他所谋之事也有弊无利。
骑虎难下,霍沅只能硬着头皮道:“如此说来,你竟真是玉娇的儿子?玉娇这个傻孩子啊,有什么能比亲人更重要?哎……可怜的孩子,自从你母亲辞世,舅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今日总算是找到了,也能给泉下有知的玉娇一个交代了!”说着竟执袖擦了擦眼角,好一副慈爱动容的模样。
林子昱当然知道这霍沅是在装模作样,可眼下只能陪着他演下去。
“舅公,子昱终于能够和您相认了!”林子昱也露出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来到霍沅跟前,作势要给他跪下磕头。霍沅也假惺惺地扶他起身,连连拍着对方的肩膀,一脸“好啊,长大成人了”的表情。
众人心里就算有些莫名奇妙,不明白今日这清剿北幽岛余孽的行动怎么变成久别认亲的戏码了,但霍沅何等人物,他要面子旁人谁敢不给?一个个自然也装模作样地拱手祝贺,祝贺霍掌门终于找回失散多年的表……外甥孙。
趁热打铁,林子昱激动道:“舅公,实不相瞒,我母亲之所以送我来这松鹤岭学艺,是因为,因为我的亲生父亲就是他!”
众人顺着林子昱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洛尘湮!
一片哗然。
别说众人,洛凡心也被吓到了。
“请舅公顾念这份亲情,子昱现在没了母亲,只剩父亲了……”林子昱走到洛尘湮身边,握着他的手,低头默默垂泪。
霍沅仍是难以置信:“洛掌门,这是真的吗?你当真,是子昱的生父?”
洛尘湮不语,闭上了眼睛。
他这是默认了!
霍沅气不打一处来,心知这眼看就到嘴的鸭子马上要飞了,却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若是强行要这师徒二人的性命,只怕天下马上就要风传“霍掌门不念亲情,刚认回失散多年的外甥女之子,便斩杀了外甥女亲夫,叫这可怜的父子阴阳两隔”云云。
他无奈道:“既然如此,死罪可免。这一剑想必也足够长记性了,洛掌门,念你养育教导子昱多年,洛无忧之错又非你所能控制,今日你自废灵脉,将掌门之位传予有能之人,便离开松鹤岭吧!”
有能之人是谁不言而喻,于霍沅来说,松鹤岭上除了这个刚认回来的表外甥孙,还有谁更合适当掌门?好在他也是洛尘湮的亲生子,传位于他不算过分。
师父,师父不用死了……
这个念头闪过,洛凡心的脑中便只剩下一片混沌,力脱昏厥。
无名坡刨坟
待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了。
洛凡心刚从床上爬起就立刻要冲出去,谁知双膝却一阵刺痛,扑倒在地。
朝腿上探去,他瞪大了眼睛——自己双膝之中竟各有一枚隐灵针。
是,是师兄们?是子昱?他不敢相信!
可这隐灵针是行止宫秘术,除了本门弟子还有谁能施针?他自问平日里和师兄们相处得都很好,从没和谁有过间隙,究竟是谁要这么做?不管是谁,趁他昏迷之际做下这等勾当,都是让人寒心至极。
罢了,来不及深究了,他奋力爬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