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溪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又道:“那就是有桃花也有你的地方。”
他拉起彻莲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直视着他认真道:“我好像只要看到你,便会觉得很安心;所以,你能一直陪着我吗?”
许久,越鸣溪并没有听到眼前之人的回复。
抬头朝他看去时,那人竟已是泪流满面。
越鸣溪一惊,赶忙抬起宽大的袖子笨手笨脚地为他拭泪,柔软的手指揩在那满是纹路的眼角,安慰道:“不、不要哭……”
他蹙眉轻喘着气,捂住微微起伏的胸口,道:“看到你哭,我觉得难过。”
……
彻莲仰起脸任由怀里的小人为自己揩去泪水,半晌将他从臂弯里放下,半跪下来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凝视着他哑声道:
“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我们现下就上那有桃花也有红莲……有我的地方,如何?”
越鸣溪望了他一眼,软软地应道:
“好。”
归途
彻莲便带着越鸣溪回到了烟波如画的江南。
梅雨已过的夏至时节,久别重逢的岫宁山正是一派绿意盈盈的清凉风景,近些日来江湖太平,盛夏之时的香火亦淡了许多,岫宁寺僧人便也只待在山中纳凉,鲜少外出抛头露面。
深山中忙于洒扫和课业的日子自是不足为道,这些年轻僧人平日里无所事事,这般见有外州僧人来访,便也甚感好奇地迎了出去。
他们之中大多是彻莲还尚在这岫宁山中沉睡时,由代任住持的空梵收入门的弟子,因而并不识得彻莲这般老态的模样,只当是别处游来此地交流佛法的高僧,只有几个年长眼尖的弟子认出了他来,赶忙上前去为他放下行囊,候在一旁待他吩咐。
越鸣溪没有关于这岫宁山的印象,这番上山也倍感新鲜,偏偏又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美人师父围在身边,一时间也忘却了主动去招呼,只微红着脸地躲在彻莲身后不敢吱声。
见这不知名的高僧执着舍利子与几个长老低声交谈着,手边还拉着一个十分俊秀的小公子,便有开朗些的弟子主动上前,拿了些糕饼甜果来逗弄。
越鸣溪虽不识得他们,却也对这周身的人与景感到了些亲切,踌躇了一下便接过他们递来的吃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那些年轻弟子本也只是试探,不曾想到这孩子竟如此可爱,惊喜之余又纷纷围绕上来,都想与他再说说话。彻莲见状微微一笑,便也松开了越鸣溪的手,由着他被那年轻美貌的弟子抱起来,到一旁与他们顽了。
他与长老们谈话过后,便请他们去为自己唤来如今的管事弟子,想问一问寺内医堂还有多少冗余的药材。长老回过头去唤了一声,那群原本还围绕着越鸣溪的弟子中便有一个身姿柔弱的年轻僧人走出来,立掌施了一礼道:
“小僧道觉,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彻莲认出他是空梵身边两名亲传弟子之一,便道:“只是想问一问寺中药材库存几何。不必唤得如此生疏,我便是这岫宁寺前任管事的彻莲,论辈分只唤一声师伯便好。”
道觉闻言打量了他一下,忽然僵硬了。
意识到某种可能之后,他朝不远处还在被师弟道静抱在怀里咧嘴笑着的孩子看去,艰难地问道:“那……这位小公子是……”
“这是迦玉法师。”
待彻莲表明他与那孩子的身份后,原本还在悠闲的年轻僧人们倏然一惊,个个皆是瞠目结舌,尚抱着越鸣溪的道静更是险些将他摔下来。
见越鸣溪露出困惑的神色,不解身旁的美人师父们为何会拘谨起来,彻莲忙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僧人们面面相觑,还是很快回复了方才那热络的氛围,只是举止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不敢再作出方才那般逗弄的逾矩行为。
虽然不解消失多年的纯溪上人为何变成这副模样带着小童之貌的迦玉法师回来,不过道觉毕竟也是被师父空梵委以重任的大弟子,惊异过后便也很快镇定下来,只唤身边的弟子去拿了药草的清单,这般便递与彻莲过目。
彻莲扫过那些笔迹工整的清单,发觉那些原本还需要自己奔波些时日才能集齐的药材,岫宁寺中除了并不应季的几样外,几乎应有尽有,不由微感讶异地扬起眉,问道:
“我以前竟不知晓医堂有如此齐全的药材,这些都是谁采买来的?”
道觉如实道:“这些都是云游在外的师父托人送回来的,道是要我们好生存管着,不消经日自会有人来取;不过医堂毕竟狭小,近日又梅雨连绵,好几味药材尚且需要晾晒,便暂且都托存在邻镇最大的药铺中,师伯现下若是需求,弟子这便遣人去取回来。”
彻莲闻言一顿,合起了手中的药单。
到头来,他还是欠了自己那位师弟许多人情。
“……不必,算来医堂中的药炉也到了换新的时候,我亲自去镇上取一趟便是。”彻莲说着便将方才褪下的外袍悉数穿上,看了一眼仍窝在道静怀里吃点心的越鸣溪,想了想又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们且好生照看着迦玉法师,不过不必敬他如师尊长辈;他现下没了往昔前尘的记忆,只当是个寻常的孩子便罢。”
道觉喏喏地应了,便听得彻莲又道:“我若赶得回来,自有一番打算;我若赶不回来,而他仍是这般还童下去,那你们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