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如春,良辰同顾清到矮几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个青铜质的小方体递给他。
正是六面骰。
顾清伸手接过,握在手中,能感觉到比普通骰子重了许多。
“你为何会随身带着这等赌具?方才又为何说出那般话来?”顾清没有其他的意思,单纯只是疑惑。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随身携带骰子吧,除非这人是个嗜赌如命的赌徒,亦或是这骰子里大有玄机。
顾清直觉应该是第二种。
良辰不答反问:“皇贵君可曾见过这等物件?”
他这么一说,顾清倒是觉得有点熟悉了,他在胸襟里摸索出一块青铜片,就是身体原主随身携带的那一块。
右手握着白虎图案的青铜片,左手拿着良辰给他的六面骰。两相对比,这青铜材质和工艺竟是一般无二,顾清脑中快速地闪过一道灵光。
应当跟他身体原主的身世有关。
对面的男子从他拿出青铜片起,眼睛就亮了起来,神色激动地正待开口,木门猛地被推开。
两人同时侧目,入目的金线绣出的龙纹栩栩如生,俊美龙颜的男子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们,慵懒低沉的嗓音透着股冷意:“朕的皇贵君这是在做什么?”说着走近顾清,垂眸斜扫了良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恭顺地低着头跪下。
顾清将青铜片收好,也皱起了眉头。
这男人的语气跟来捉奸似的,令得他十分不爽,“陛下如此突然地闯进来,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草民才想问一句陛下这是作甚?”
君遗墨冷冽地俯视着顾清,不怒反笑道:“莫非朕来自己的寝宫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草民不敢。”顾清嘴上说着不敢,一双眼睛却毫不服软地跟他对视。
沉寂片刻,跪在一旁的良辰低着头出声:“陛下,奴家有罪。”
“哦?你何罪之有。”君遗墨将目光转向他,冷声问道。
良辰答道:“奴家不该私自携带赌具,不该将此物献给皇贵君。”
顾清不理解他为何要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只道:“是我强迫他替我寻六面骰的,陛下若要问罪,罚我一人便可。”说完他跪倒在良辰旁边,头埋得低低的,心里可巴不得君遗墨给他治个什么罪,最好是发配北疆什么的。
突兀的一声轻笑响起,顾清皱眉抬头,见君遗墨好笑地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
“枍之,朕怎舍得罚你呢,赶紧起来罢。”皇帝的心思是总是让人猜不透的,这君遗墨更是阴晴不定。
顾清看了眼身旁的良辰,刚起身站直了腿就听得君遗墨说:“朕的皇贵君年幼天真,禁不起旁人诱惑才犯了戒律。罪人良辰,触犯宫规,私藏赌具,杖罚二十,驱逐出宫。”
闻言顾清气急,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陛下要罚便罚我。”
君遗墨脸上出现一抹愠色,良辰立马抢声道:“谢陛下仁慈!奴家这就去领罚。”言罢弓着背退出屋子。
顾清伸手想去拉住他,却被捏住了手腕。强劲的力道令他动弹不得。
“枍之,你可知,他本是死罪。”君遗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意思是,君遗墨宽宏大量饶良辰不死已是恩赐,叫自己不要再闹了。顾清心知力气不如他,也不费力挣扎,只狠狠地瞪着他。
出乎意料地,君遗墨轻易就松了手,坐到矮几旁垂下了眸子,“枍之,想杀朕的人很多。”
对于他反常又突兀的话,顾清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他抬眸看向顾清,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朕希望你不要背叛朕。”
这一刻顾清突然觉得君遗墨其实是很孤独的。但自古以来有哪个君王不是呢?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顾清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孤身一人的那个自己。
“我不会背叛我的朋友。”顾清也直视他的双眼,说的认真且笃定。
君遗墨苦笑一声,未再说话。
顾清坐回原处望着对面的男人,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惺惺相惜但无关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