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仔贴着墙根走,每一个人经过它都会静静地注视一会儿,但那些人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它,这一切在他们眼中就像是虚无一般。
一双米白色的鞋出现在走廊上,萌仔已见怪不怪,从下向上看去,两条裤腿空落落的,像是套在两根竹竿上,那两根竹竿还很虚弱,一点也不牢固,随时都有可能折落在地上。
统一的衣服萌仔已经看腻了,它飞快的跳过上半身,一张脸就这么撞入了它毫无准备的眼。
她的五官深邃,又在细微处带有东方人的特色,皮肤白皙,微卷的头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她蓝色的眼也静静地看着萌仔,然而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萌仔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女子自那一眼看了它后,便不再管它,也不知道那一眼里的眷恋是否只是萌仔脑补出来的。
楼梯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一下把萌仔惊醒了,它焦急地往左右看,却没看见能隐藏的大家伙,而离他最近的只有女厕所,就在它犹豫着是当个本分守节的石头狼,还是当个能活到最后的色狼时,一双苍白的手将它托了起来,接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带进了女厕所。
女人一间间地查看隔间,连放清洁用具的小隔间也不放过,确认里边再没有别人后,把萌仔放在洗手台上,轻轻抚着它背上被剃掉残留的毛,爱怜地看着它,久久未说出话来,连还是一样的麻木冷漠,眼里却落下几滴干瘪的泪珠。
“小晏,是你吗?你……来看我了。”似是不需要有人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怎么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爸爸呢?我知道他又忙,以前他总是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以免被我让带你去雪山滑雪。你不记得妈妈说过的,不要独自去危险的地方吗?那里有凶猛的大老虎,专门要吃你这样的小狼……”
妈妈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以前听腻了,宁愿跟着爸爸去雪山滑雪也不想再听,可是它现在只想把时间凝固在这时。
萌仔不停地往女人怀里钻,像小时候一样,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女人也不停地轻抚着它,她们与世界隔离了般,沉浸在重逢中。
然而,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只好停下手中的轻抚,将萌仔放在窗边,对它说:“厕所是唯一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反常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别留在这儿了,快走吧!”
萌仔往窗外看了一眼,斜下方是雁雅楼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大片荒地,违和的是,那荒地里竟立着一座坟,墓碑上,女人温柔地笑,宠溺的眼神与刚刚女人看着他的眼神重合在一起。
萌仔匆忙回过头,身后哪里还有无论它什么时候回头都一脸温柔笑意的女子,有的只是被一群人扯着头发,掼在地上的女人,她满脸麻木,眼神冰冷,她被掼在地上后又爬起来,再掼,再爬,最后被注射了一管不知是什么的药物,不久,就像刘火一般,不动了。
不动,也只是她的思想不动了,没了思想、没了情感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跳着舞,直到最后,连身体也不动了。
那些人看完了这一场戏,把她的尸体抬出去,厕所的门又重新合上了,地上乱糟糟的,混着血和黑乎乎的水。
萌仔就一直坐在窗户上,它被回过头看到的那一幕惊呆了忘记要跳出去,它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发现它,它只知道,那个女人,终归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萌仔坐在屋顶,看下方华灯流火。可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是个旁观者,他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不属于这里。
在大街小巷中,在被灯火照亮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最美的笑,他们高兴地拿着不知从哪淘来的小玩意儿走街串巷,他们好像没有痛苦般,永远只有这副表情。
萌仔看到了很多人,韩岩、刘火、政文、他的妈妈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一个叫修伏晏的人有交集,只不过有的交集大些,有的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