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子本就损的厉害,怎么禁得住再受新伤!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那日山崖间关无绝浑身是血地倒下的那一幕冲入脑海。当时的恐惧再次在每一寸骨血苏醒,只一瞬间就带着尖锐刺痛的震栗走遍了全身。
电光石火之间,云长流脑闪过茫然的白。情急之下,丹田的内力几乎都被他未加思索地抽干,毫无保留地爆发在一点!
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在烟云宫内震彻,顿时旋风狂啸着暴起,云孤雁的桌案被轰然掀倒,连一旁的温环与关无绝都被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可怕的烈风,转眼便止息了下来。
被卷起的情苦琴的残骸已经被搅碎成无数细细的木渣,簌簌落在地上。
云长流垂下头凌乱地喘息,只觉得内息在经脉里窜撞不止,全身阵阵虚软。
他眼前有那么片刻的昏花,连站立都是勉强。好容易缓过这一阵,视线与意识慢慢清晰,这才恍觉自己的掌心已然没了阻力。
而云孤雁的掌已经与他的相离,老教主脸上露出些微的讶色,似乎没想到长子居然真的能在最后一刻将自己逼退。
这一招,算是结束了。
而云长流的后脚的足尖正踩在云孤雁划出的那道线上。
二十招已过,未出线。
这一局,是他赢了。
云长流恍然松了口气,表面却不动声色地抬拭去唇角溢出的一丝血线,淡然道:“多谢父亲留情。我赢了,人归我。”
说罢,他拂袖转身,向护法的方向缓步走去。
关无绝也怔住了,望着教主一步步走过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弦,又许是因着本就心里有愧,护法懵了一两息,慢吞吞地就往那跪下了。
“你……”云长流本是想生气责骂他几句的,看人这模样又是惯例地心软了。俊雅的修眉微微柔和了些许,“这又是干什么,要认错回去再说不迟。快起来了,方才可有伤到?”
云孤雁忽然声音低沉地道:“站住。”
云长流锁了眉宇,回头道:“父亲,流儿已经赢了。”
云孤雁面色阴沉地盯着长子看了许久,仿佛在某一刻终于下定决心。老教主忽然一扬,一张信纸被飘然送至云长流的眼前,无声地坠下。
云长流疑惑地抬接下。
只听云孤雁道:“本座不会赖账,不过你带他走之前,最好看看这个。”
云长流不解地看了父亲一眼,缓缓将那张纸打开来看。
——教主没有看到,身后几步远处的红袍护法倏然间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仰起脸来,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那张纸,赫然是方才云孤雁拿在里给关无绝看过的——顾锦希的密信。
宛如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摄走了气力,又宛如被什么无可抵挡的痛楚所击,关无绝整个人摇摇欲坠,竟是连跪姿都要维持不住。
——啊,教主他知道了。
混沌之只有这一句话在回响。
此时此刻关无绝只觉得可笑,这时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云孤雁一直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还有闲情玩什么赌局。
呵,原来老教主是在这里等着卖他呢。
那纸上根本没几个字,一眼扫下去便清清楚楚——关于四方护法暗地里的密谋与交易,关于端木临即阿苦即将奔赴的死路,一桩一件,清清楚楚。
可明明是那样简单易懂的密信,云长流却始终一言不发。他乌黑的眸子微微闪动,从头到尾地看完,又返回来再看一遍。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烟云宫里一片寂静,只有云长流轻轻翻动纸张的声音。
云孤雁嗤笑了一声,声如寒冰:
“流儿,你不是想知道他瞒着你什么吗?仔细看看你的好护法做的事吧……瞒着你这个教主,出卖你幼时的恩人与爱人。”
“……”云长流沉默着,慢慢将信纸合上,仔细地折起来。